第401章 内忧
始建国三年的深夏，常安依旧被炎热包围，前几日下起的零散小雨，只将气温降了一小会。
夜深了，很多人都没睡着。
普通人是被天气热的，权贵们多是被震撼的睡不着。
早上的朝会上，皇帝把刚刚收到的军报向朝臣展示，头曼城破了！还是大获全胜！
“此战，我军阵亡两千六百人，伤一万八千人。歼匈奴当与连所部，共计一万四千人，俘虏一万一千人。
俘获战马八千匹……”
仅仅以两千多人的阵亡，换来一万余名匈奴人的死伤，这在北地战场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至于逃跑的几千匈奴人，则是被人们主动的忽略了。
“六日前，以九卿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合向皇帝提议，施压兴武王，令其新始军早攻下头曼城，并在一月内攻下受降城，以收服漠南之地的所有屯田之地，使得逃难的百姓，早些返回家园，以恢复生产生活。
这才不过六日而已，新始军即把挡在眼前的最重要的拦路虎—当与连所率之部踩在了脚下。
听说那当与连的头颅，都已经在运往常安的路上。
且这当与连可是大当户，尽管受封没有多久，但也是匈奴的大当户，位比我朝的三公九卿。
北地战乱数月，又有谁斩杀了匈奴军中如此高低位的人？”
“哈哈，甄公可是忘了？月前的那场天罚，可是诛杀了不少的胡人高层，尤其那右贤王都在此次天罚中死亡。”
“人力又岂能与天罚相比，扬公莫要说笑了！”
“但甄公真以为那是简单的天罚吗？扬雄却并不认为。天罚没有那么巧，还能击中我大新的敌人？
扬雄且从不信那神仙之说，更不认为老庄之言。我等对于这片田地，认识的还是太少了，当如实的认识田地规律才是。
如我等所见的雷电风雨。”
扬府内，扬雄正与前来拜会的甄邯相陪饮酒。
甄邯自从下午来后，并未离去，先与扬雄探讨了《太玄》和《法言》。之后，聊起了国事，这一聊，便到了深夜。
由扬雄相留后，甄邯自然留了下来，两人面前放着酒杯。
扬家和甄家一向交好，与甄邯也算熟络。从甄邯辞掉官职，专心于文道后，两人的交往不知不觉间多了些。
一听扬雄由北地的“天罚”联系到了田地规律，甄邯突兀问道：“那按照扬公之言，北地的‘天罚’是人为的？”
他也知道这位老友不相信鬼神之说，热爱儒学，乃至于经常批判神仙之说。
“扬雄未亲眼看见，不能确定，但大概率是的。”扬雄摇了摇头。
“那若真是人为的，扬公以为何人所为？”
“甄公以为呢？”扬雄反问道。
说完后，两人相视而笑，显然晓得两方都猜到了同一人。
笑了过会，两人再对饮一杯，甄邯叹息道：“甄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有了这些年轻人，国朝振兴可期，但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是啊，扬某也自觉活不了多久。
人人只道皇帝谋汉，殊不知，按照大汉的破落之态，即使皇帝不建新代汉，民间也是会有人出头的。到那时，可是举国灾患，又复秦末的乱世。
我等不愿意看到，满朝文武不愿看到！天下百姓不愿看到！
皇帝虽有文腐，一方面为了他的抱负，另一方面，何不是为了百姓？
只是人的理想，往往与现实相左，唯实践乃是标准，只盼着陛下能早日悟彻。”扬雄由自家小院看向了未央宫的方向。
甄邯赞同，略有深意道：“陛下有时候是固执，但只要陛下在，天下大体还是安定的。可大新的未来，还是要看陛下的接任者。太子多寡凉，恐非明君啊！
与陛下相比，差远了！
此之感悟，朝中恐非甄某一人，扬公何尝不是？”
当他和扬雄尚是朝中重臣，深受皇帝信任时，太子王临恭敬无比，甚至时常拜访，以借之影响，扩充太子府的影响，弄得皇帝对他二人渐渐有了误解。
罢官之后，以至于再次相遇时，两者关系变得淡漠，一时间让人尝尽冷暖。
与太子王临相比，兴武王就有人情味多了。
孔府也好，扬府也好，乃至于有些牵连的甄府，每年岁旦前后，都会送些小礼物。虽说那些小礼物都是兴武王府背后的王家庄子自产的，但胜在心意。
“储君事关国朝未来，如若储君于国朝无益，甚至于覆灭社稷之危。能立之，何尝不能罢之？
甄公，我于陛下知之甚多，陛下定是有考量的，只是现在，尚未到动摇陛下心意的时候。”似是没有看到甄邯的意外之色，扬雄自顾自的说道。
宫外人心思动，议论纷纷。
未央宫内的王莽，也未曾休息。
自北地的战乱起后，他每日除了处理各地送来的奏报，做的最多的，即是查看北地的军情。新兵每到一地，他会遣人在地图上标明一处。
于行伍之事上，王莽还是非常手底下被提拔上来的诸多大将。
孙建等人于他忠心耿耿，所以王莽很放心的将军权交付于他们，只图能尽快赶走匈奴，并杀到匈奴王庭，再将鲜卑扶余这些起兵攻陷大新北地的胡人赶杀到更远的极寒之地。
以此可以解决大新来自北方威胁的同时，也能顺道震慑西域各国，还有西南的羌人。
“积数年，以诛匈奴，今朝近在咫尺，只要将胡人赶出我大新边境，然后一路向北，数万万的军队直插漠南漠北，武帝完成之事，我王莽亦可完成。
武帝未尽之事，我王莽亦可完成！”
王莽看着北地地图上全是新兵，胡人节节败退，心中不免豪迈。他一直都为掩藏的雄心，像馒头一样，再次变得膨胀起来。
尤其以六子前日贡献头曼城为契机，往西北可直下受降城，再往上即是樊夫人城，而后匈奴王庭。
“子夏之言，将成现实！
我王莽虽不能亲自前去，但六子前去，封狼居胥，还不是一样的吗？
而匈奴，及北方胡人之患，将在我王莽手里终结！”
对比王匡，太子王临近些时日的作为有些不堪重用，看来需要好生敲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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