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就如秦霏月今日若是没有找她麻烦，也就不会断了手臂。
上官玄烨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眉心微蹙，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可是，她是太子妃……”
她出事，就得有人出来平息。
对太子妃下毒，论罪当诛！
秦南音听出了上官玄烨的言下之意，微怒着撇开了脸，“太子不过是想找个人出来为此事负责。阿布是我的狗，若太子一心认为太子妃的手臂是阿布下的毒，那便砍了我的脑袋给太子妃报仇就是了！”
但她知道，她对上官玄烨来说是一枚十分重要的棋子。
上官玄烨，绝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果然，看她一脸决绝的模样，上官玄烨微微松了语气，“我又何曾说要拿阿布治罪，只是随意问了句，阿布纵然再厉害，也只是只畜生罢了，哪懂得下毒。”
这话，算是他让了步。
秦南音自然识相，重新看向上官玄烨，语气也缓和了些，“你说真的？”
上官玄烨点了点头，情不自禁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只是眸光，却是染着寒意的。
秦南音由着他占这点小便宜，却忍不住道，“但此事，轻易不能遮掩过去吧？”
毕竟，秦霏月断了条手臂！
“恩……”上官玄烨淡淡应声，嘴角微微掠起一抹弧度，笑容隐着阴郁，“你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秦南音说的对，太子妃出事，怎么可能轻易能遮掩过去。
这件事，既然不能是阿布做的，更不能是秦南音做的，那，就只能是旁人做的了。
秦南音却不懂上官玄烨的心思，她只以为，上官玄烨能有办法安抚下秦霏月不去追究此事。
只要秦霏月不追究，这件事便可不了了之。
可她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便听门外的丫鬟小声议论了，那个差点被秦霏月打死的丫鬟，因毒害太子妃一事，昨夜畏罪自尽了。
门外的议论声，显得那般煞有其事，但秦南音知道，那丫鬟本就无辜，怎么可能会畏罪自尽。
原来，上官玄烨口中的‘自有分寸’，就是找一个无辜者来顶罪！
一阵寒意自脚底蹿至头顶，秦南音深吸了一口气，还未镇静下来，就听门外有人唤道，“安夫人，太子妃有请。”
秦南音皱了眉。
什么情况？
又请？
开了门，秦南音看着门外来唤的丫鬟，不由的皱了眉，“你可知，太子妃请我所为何事？”
那丫鬟低着头，一言不发，不似昨日来唤她的那个丫鬟，言语间还给了她些警告。
可越是如此，秦南音便越觉得不妙。
这丫鬟一直低头的模样，分明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或许，是秦霏月警告过她。
秦南音便也不再为难她，“那就劳烦回去告诉太子妃一声，我这儿梳洗好了就过去。”
闻言，丫鬟点了点头，称了声是，这才走了。
见那丫鬟走远后，秦南音才转身看向门边拿着笤帚的两名丫鬟。
这两名丫鬟是负责她这院子的清扫的，方才在谈论着畏罪自尽那丫鬟的人也是她俩。
此刻看到秦南音望向她们，两人的脸上也不由的染上几分惶恐。
却见秦南音从发髻上取下了一枚发簪，虽算不得珍贵，但好歹也是纯银打造，值些银两。
秦南音将银簪递给其中一名丫鬟，这才道，“劳烦二位帮我通知太子一声，就说我这就去给太子妃请安了。”
那丫鬟接过了银簪，却是面有难色，“若是被太子妃知道……”
“事后我必有重谢。”秦南音打断了丫鬟的话，她理解她们的顾虑，秦霏月下手狠毒，她们这会儿去通知太子，摆明了就是帮秦南音，日后定会招来太子妃的报复。
但眼下，阿布不在，秦南音也只能依靠上官玄烨了。
两名丫鬟忍不住相互看了眼，似乎是在默默商议着，随后才点了点头，“好，安夫人且放心去，我们这就去通知太子殿下。”
“多谢了。”秦南音这才松了口气，两名丫鬟转身就走，秦南音也深吸了口气，朝着秦霏月的院子走去。
因着昨日才断了手臂，失血过多，秦霏月此刻都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看着很是虚弱。
而她右臂只剩一截，磨断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看上去，竟是有些可怜。
秦南音皱了皱眉，这才缓步上前，微微欠身，轻声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闻言，秦霏月睁开了眼，撑着完好的左手想要起身。
站在床边伺候的丫鬟慌忙上前帮忙搀扶。
秦霏月总算是做了起来，这才转头看向秦南音，冲着她一笑，染着虚弱，“见到我今日这幅样子，你可满意？”
秦南音脸色微凝，“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你的手……是个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都是我咎由自取。”秦霏月突然的一句话，倒是让秦南音很是意外。
却见她依旧淡然的笑着，一双眼飘忽的看向窗外，“我昨夜，一夜未眠，一直在想为何偏偏是我遇到这种事，不否认，我一开始，一直都在怪你。”秦霏月说着，这才看向秦南音，“我觉得我所遇到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走到今日这地步！可后来，却渐渐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存心不良，加害我大姐，抢了太子妃之位。是我妄图吞并爹给你的三家店面，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是我想给你个教训，这才编了个谎，让你来给我奉茶，才会让我，断了手臂……”
秦霏月说着，竟是落下了泪来。
屋内昏暗，秦南音看不清秦霏月脸上究竟是何表情，但听着她的那番话，倒是情真意切的。
秦南音没有搭腔，只有秦霏月一个人在那儿仿若是忏悔似得喃喃自语，“是我作恶太多，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一条断臂，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已算是上苍仁慈了！”
一条断臂，能让秦霏月想通这些，也算是值了。
秦南音微微皱了眉，“太子妃找我来，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
秦霏月能忏悔，是好事。
可秦南音并不是很想听她的忏悔。
闻言，秦霏月这才一笑，“自然不是，我只是想，与你握手言和。”
握手言和？
秦南音眉心紧蹙，“太子妃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只听秦霏月道，“既然你日后都会留在太子府，虽为侍妾，但也算是太子的女人。你身份特殊，并不会威胁到我的地位，所以跟你作对，似乎也没必要。倒不如握手言和，日后我住东院，你就住西院，咱们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话音落下，见秦南音一直拧着眉，秦霏月便又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闻言，秦南音摇了摇头，“没，没有。”
若真能相安无事，各自安好，她自然是愿意的。
秦霏月很是满意的一笑，冲着一旁的丫鬟道，“你去倒两杯水来。”说罢，又冲着秦南音道，“咱们以茶代酒，喝下这杯茶，就当抹了此生的恩恩怨怨。”
丫鬟果真去了一旁倒茶，秦南音的一双眼也一直紧盯着她。
说实话，秦霏月突然转了性，她一点都不觉得可信，以至于秦霏月说道喝茶的时候，她的直觉就是茶里被动了手脚。
可她一直盯着丫鬟，只见那丫鬟从同一个壶里倒了两杯茶出来，并未有动手脚的迹象。
将那两杯茶分别端给秦霏月与秦南音之后便乖巧的站在一旁。
而秦霏月接过茶后，便冲着秦南音一扬杯，“从此仇怨两清，我先干为敬。”说罢，当着秦南音的面，就将那茶水喝了进去。
那茶水，是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秦霏月能如此坦然的喝下去，那便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样想着，秦南音便也点了点头，“祝太子妃，早日康复。”说罢，便也一饮而尽。
秦霏月自然是满意的一笑，一旁的丫鬟上来收走了茶盏，秦霏月便揉了揉脑袋。
见状，秦南音便道，“太子妃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了。”说罢，微微欠身行礼，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可人将军行至门边，还未来得及开门，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脚下也跟着虚浮，跨出一步，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呵……”
秦霏月的轻笑声，传入秦南音的耳朵，紧接着，便是她拖着略沉的脚步声靠近，“茶水无毒，可茶杯有毒。安夫人，可是觉得自己聪明一世，结果却败在了一只小小的茶杯上？”
茶水里的毒，令秦南音整个人都觉得混沉，没有力气，却能保持相对清醒的神智，她，果然是着了秦霏月的道了！
是她大意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秦霏月一直是个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想通了一切，忏悔自己的罪行？
“你，你想怎么样……”
微弱的声音，却依旧倔强。
秦霏月已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秦南音的面前，听她语气里的强硬，便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在了秦南音的脸上，毫不留情的用鞋底蹂躏着她的脸。
“我想怎么样？我当然是要为我自己报仇了！我断了一条手臂，当然要拿你的来还！”
秦南音虽浑身无力，但感觉依旧敏锐，秦霏月的鞋底在她的脸颊上用力踩着，摩擦着，使得她的脸颊生疼。
左脸毁容了还未完全康复，这会儿看来连右脸都要毁了！
可最让秦南音担心的，并不是这张脸。
而是秦霏月说，要拿她的手臂！
“去吧我的匕首拿来！”秦霏月一声令下，一旁的丫鬟立刻应声，只听她的脚步声哒哒跑去了屋子里的角落处，而后又哒哒地跑了回来，将一把刀柄上精雕细琢的黑铁匕首交给了秦霏月。
‘嗡’
匕首出鞘，发出锋利的声响，秦霏月手握匕首，脚踩着秦南音的脸，俯身而来，将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展现在秦南音的眼前。
“你觉得，这把匕首如何？这可是太子殿下赏我的，锋利无比，吹毛断发，你放心，这把匕首虽小，但绝对会很快就将你的手臂割下来，不会让你太痛苦。你害我没了右臂，那我就拿你的右臂跟右腿来偿还，如何？”
秦霏月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笑声无比阴郁可怖。
她终于将脚从秦南音的脸上拿了下来，蹲下身子，将那把匕首按在了秦南音的左肩处。
“我就从这里开始吧？用不惯左手，可能会废写力气，不过你信我，很快的。”秦霏月笑意更浓，说话间还忍不住大笑了两声，只觉得自己终于能将秦南音踩在脚下，看着她被自己折磨的样子，实在太让人舒心了！
而秦南音此刻也早已懒得跟秦霏月废话。
她知道，这个女人疯了！
她不可能劝说一个疯子不要害她，她唯一的希望，只有上官玄烨！
可是……
上官玄烨。
你若再不来，我特么大概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秦南音内心的怒骂，上官玄烨果真是来了。
一把推开房门，就见秦南音倒在地上，而秦霏月手里拿着匕首，正打算要加害秦南音！
见上官玄烨来了，秦霏月仿若是知道了什么，竟是一声尖叫，仿若拼了命也要将匕首刺进秦南音的身体里。
拿不了她的手臂，那就拿了她的命！
关键时刻，上官玄烨一脚踹来，直接将秦霏月给踹飞了出去。
匕首擦过秦南音的衣衫，瞬间便将其划破，但好在，并未伤及皮肉。
得救了！
秦南音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一旁的丫鬟早已吓得跪地，瑟瑟发抖，只一个劲的磕头，“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上官玄烨大步上前，将秦南音抱起，凝着眸瞪了眼还在地上挣扎的秦霏月一眼，这才看向那丫鬟，“解药何在！”
“奴婢这就去拿！”那丫鬟说罢，立刻跑出了屋去，上官玄烨冷着脸，这就要将秦南音抱走。
熟料身后突然传来秦霏月的尖叫，“上官玄烨！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为何一直护着她！”
“今日之事，本太子只当没看见，不许有下次。”上官玄烨说着，便抱着秦南音大步离去，而他身后，秦霏月已然发了狂。
“啊！上官玄烨！你给我将她放下！我要卸了她的手臂，我要将她做成人彘，我要让她生不如死！你给我将她放下！”
凄厉的惊叫久久回响。
只是上官玄烨却仿若未曾听到，一步都未停留。
将秦南音送回了院子，没多久原先那丫鬟也将解药送来了。
秦南音你服下了解药，这才觉得稍稍恢复了些力气。
“觉得怎么样？”上官玄烨沉声问道，秦南音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脸有些疼。”
说着，便下意识的要去摸自己的脸。
哪知上官玄烨先她一步，将她的右脸捧在了手心。
“那个疯女人。”
低骂了一声，上官玄烨眼里透着怒意。
“是我自己大意了。”秦南音低声说着，微微侧脸躲开了上官玄烨的手，这才道，“多亏太子殿下及时赶到，不然……”
真是不敢想！
上官玄烨收回了手，微叹了口气，“从今日起，若我不在，太子妃召见，你可不必前往。”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秦霏月不再给他整些幺蛾子出来。
秦南音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你……”上官玄烨突然皱起眉心，看着秦南音，眼里染着几分深意，“你……可是想起些什么来了？
秦南音一愣，想着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深沉，这才惹上官玄烨怀疑了，于是忙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想起什么来，只是方才以为自己要死了，有些怕而已。”
闻言，上官玄烨微微点了点头，对秦南音的话将信将疑。
见状，秦南音便低下头，做出一副真的是受了惊的模样，“前几日刚落水，九死一生，今日又差点死在太子妃的刀下，真的可以算得上，命运多舛了。”说罢，还自嘲的一笑。
上官玄烨伸了手来，将秦南音的手握在手心。
她的手，冰凉的，似乎是真的被吓坏了。
忽然便有些或会自己方才还怀疑了她，便低声一笑，“日后有我在，你的命运，只会一帆风顺。”
突然的情话，只让秦南音难以适应，正准备想个什么办法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收回来，就听门外传来太子府管家的惊呼，“太子殿下，出事了！”
上官玄烨这才松开了秦南音，起身开了门。
就见管家在上官玄烨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而后便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决策。
可上官玄烨却只低声说了句，“知道了。”便关上了房门，重新坐回了秦南音的身边。
只是，眉心始终紧皱着。
见状，秦南音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上官玄烨这才看向秦南音，缓缓开口，“秦霏月……引颈自尽了。”
秦南音一下子被惊的睁大了双眼，微微张开了嘴，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难道，是因为上官玄烨救了她，所以秦霏月才想不通，自尽了？
上官玄烨带她走时，秦霏月情绪那般激动，激动之下做出蠢事，也的确是有可能。
“那，你准备怎么办？”秦南音再次问道。
秦霏月，等于是上官玄烨对秦家的一张牌，虽说这牌不怎么样，但到底是跟秦家有牵扯的。
如今，秦霏月自尽，秦家跟上官玄烨再无关系，原本好好的计划，也因此彻底打乱。
该怎么办？
上官玄烨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见状，秦南音微微叹了口气，这才道，“不如，咱们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闻言，上官玄烨再次看向她，“你确定？”
“恩。”秦南音点了点头。
解了毒，身体也恢复了力气。
秦南音便跟着上官玄烨一起，来到了秦霏月的院子。
因为原本打算要害秦南音，秦霏月早已将院子里的一众下人都打发走了，只留下在床边侍候的一个。
后来唯一的丫鬟还跑去找解药了，以至于秦霏月的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而最先发现秦霏月自尽的，就是管家。
也是奉了上官玄烨的命，去看秦霏月，好歹是太子妃，又伤了右臂，担心她出事。
没料到，真的就出事了。
管家发现秦霏月死后，立刻命人封锁了整个院子，没有上官玄烨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入，是以，当秦南音跟着上官玄烨来到秦霏月的院子里时，秦霏月还躺在地上。
她约莫，是用那把无比奋力的匕首，直接割断了自己颈部的动脉，以至于偌大的一间屋子，墙上，甚至是屋顶的横梁上，都有着喷射状的血迹。
秦霏月倒在血泊之中，贴身的衣物早已被血染得通红，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袭来，只让秦南音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殿下……”身后，管家轻声开口，“要不要，问问皇上该如何？”
秦霏月的死，不是小事，轻则会影响上官玄烨太子之位，重则影响的，是这黎国的天下！
而这一路行来，上官玄烨似乎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转身看向管家，沉声道，“传本太子之令，就说安夫人毒害太子妃不成，引颈自刎了。”
上官玄烨一番话，只让秦南音猛的一惊，“你，你什么意思啊！”说话间，便往后退了两步，哪知才道了阶梯，一个不稳便向后摔去。
好在上官玄烨反应敏捷，将她问问接住，这才扬起唇角一笑，“小心些，爱妃……”
爱，妃？
秦南音一脸惊讶与茫然的看着上官玄烨，渐渐的，自他含着笑意的双眸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让她代替死去的秦霏月，以一招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来维持他跟秦家的关系！
“你这根本行不通！”秦南音站稳了身子，一把将上官玄烨推开。
上官玄烨微微沉眉，“为何行不通？你不愿？”
“并非我愿不愿的问题，而是……”秦南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你是当这府中上下，全都瞎了吗？”
闻言，上官玄烨微微一挑眉，“你只是担心这个？”
秦南音点了点头，便见上官玄烨看向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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