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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撞见


周末的时间,徐永光通常都是下地,这天他背着筐去地里摘花生,路过集市的时候也可以找阿爷卖掉,拿到的钱就存在罐子里,之后一并给别人。

        路上和他一样都是下地干活的人,但是年龄却不同,除了他都是老年人。

        似乎是从小习惯这样的事情,所以他对于出现在一群老爷爷,老奶奶身旁,根本就没有一丝想法,他只想还债。

        薰衣草庄园旁边就是花生地,也就是这划分了l市的郊区、农村以及市区。

        这条路徐永光走了无数遍,但这一天却在马路边看到林雅,脚步就顿在原地,他紧张的吞咽口水,霎时和身旁的长辈拉开距离。

        他也逃避着,只是跳下花生地然后蹲在那边,手无力地拔着地里的花生。

        薰衣草挡住了林雅和徐永光的视线,两人都看不到对方,但却都互相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看了许久。

        林雅是因为觉得那片地的薰衣草颜色异常的粉紫,举着相机往那边走去。

        她今天是拿着新相机出来采风,家里原先的那个群早已被她放在橱柜里当做宝贝,这新相机用在手上还有些不适应。

        徐永光的注意力也从林雅身上离开,放回到地里的花生,他手抓着土壤一脸发愁,今年的花生比往年的要差很多,不仅是数量,就连个头也没有去年的大,不知道能不能卖到去年的三分之二。

        他内心估算着今年能否完成自己心底的小目标,但很快他又想到自己下半学期的学费,家里妈妈的药也不够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他身上,喘不过气但还要活着。

        相机的声音让他思绪回到花生地里,他抬头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林雅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朝他挥着手掌,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因为太阳光线的原因,徐永光看得并不清楚,所以错过林雅开朗的笑容。

        相机屏幕上正是徐永光,他正低着头拔花生,眉眼全是认真,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和鞋子,但也就是这种搭配显得他更黑了。

        “好巧啊。”雅面对着徐永光莫名的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害怕自己的言语伤害到他。

        徐永光拍了拍手掌的泥,然后站直身体微微点头说:“巧。”

        一溜烟的功夫,徐永光身边就没有可拔的花生,他大步向前跨着然后蹲下继续,但喉结的上下滚动出卖了他。

        林雅正好也是闲着,她把相机放到包里,扣上拉链然后走到徐永光面前,又蹲下来平视着他问:“我帮你一起吧!”

        徐永光没有答应,选择冷处理,因为他觉得林雅不应该触碰这样的脏东西,更不该和自己共同做同一件事。

        没有等到回复的林雅直接撸起袖子,上手拔着花生,她使着大力试图不拔出,但花生却纹丝不动。

        徐永光抬手要去阻止她的动作僵在原地,自己双手满是泥土,碰到她的手腕便是脏了。

        他收回手顿了顿说:“轻拔。”

        林雅抬眼望向他,听着他的话慢慢松土然后再稍微用力把花生拔出,地里的湿土也沾到她的小白鞋上。

        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怨言,反倒脸上带着傻笑,徐永光也因为自卑不去看她,就此错过许多。

        “第一次,不怎么会。”林雅边拔边为自己找借口,她也确实第一次面对,不会也是正常。

        她看着满地的花生,徐永光背后装满花生的筐子,她好奇地问:“你一会是拿回家吗?”

        徐永光刚要抬起的眼皮又垂下,他把周边的花生全都堆在一起,从口袋里拿出绳子把它们全都系紧,然后放到筐子里。

        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林雅也并没有觉得他不礼貌,身边所有同学都说他话少,不回答问题也是正常的。

        正当徐永光要背起筐子的时候,一双手拖着下面的底部帮助他放在背上。

        林雅若无其事地拍着手掌早已干掉的泥土,但掌心却还有痕迹。

        前一天的l市全市范围内下了小雨,所以今天的土异常的难拔,也不像以前一拍手,手掌心就干净了。

        徐永光抬脚走了几步,然后转身眼睛盯着地面小声地说:“再见。”

        他转身就往集市走,而林雅却因为突然地告别而呆愣。

        林雅慢步地走着花生地,小鹿一样的眼睛跟着徐永光的背影,她抓着相机带想要和徐永光说照片洗出来给他,但却被这个再见而打回去。

        等到徐永光走远了,她才朝家的方向走去,查看着包里的相机,但却早已没电,沮丧的心情弥漫在她的周围。

        和林雅相处时间越多,徐永光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不仅是家庭,他们之间隔的有很多。

        徐永光知道林雅的家庭情况,家里父母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医院的副院长,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甚至连普遍都算不上,身上还背负着债务。

        林雅今天手上的相机,徐永光无意间见人采风的时候提及过,光机身就是好几万更别说那个镜头。

        所以相机对准他的时候,内心不由得厌恶,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相机里。

        以前徐永光不知道原生家庭会对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但现在他知道了,带给自己自卑、害怕、患得患失甚至是连梦想都不可拥有。

        每天除了上学就是生活和还债,只有债还清了,他才可以看一看自己曾经无法触碰的东西,但依旧没资格触碰。

        徐永光走在路上没忍住便回头张望着,看到的确实林雅落寞的背影,这时他觉得自己有点混蛋,对于女生一点礼貌都没有。

        他想抬脚去追林雅,但滚落到脚边的花生却在提醒着他,你不能去。

        最后徐永光再次转身,他拖着筐子底部往集市走,在他身上蕴藏着孤独,是压迫在他身上许久的。

        集市上都是人,一部分是买的,一部分则是卖的,而徐永光是后者,他每次都会到熟悉的摊位贩卖,因为这样的价钱或许会好一些。

        徐永光找到熟悉的伯伯,把身后花生倒近旁边的人空袋子,熟练地用手工秤钩子挂住袋子的手提处。

        伯伯眼睛死死地盯着数量,总共是二十斤的花生,按照市场价29一斤,他大方地给徐永光3元一斤,反正他也有的零头赚,不在乎这几块钱。

        钱拿在手里的时候,徐永光并不觉得轻松,他知道还要两三个月这样的生活才可以结束债务。

        从六岁开始每天日复一日重复,无论刮风下雨他都要背着不同的农作物往集市走,换取那几十块钱。

        钱被他叠成小方块紧握在手心,回到家他便放在存钱罐里,又拿出笔在本子上记录今天换取的钱数。

        从十年前的六位数到现在的四位数,徐永光知道距离胜利不远了,自己只要坚持下去总会看到光明,也不用一辈子待在黑暗中。

        回到家的徐永光在看到母亲独自下地,他放下筐子赶忙跑过去扶着她的胳膊问:“下地干嘛?”

        徐母常年卧床导致腿上都没什么肌肉,站起来也都是颤颤巍巍的,她握着徐永光的手腕咳嗽着说:“我看今天是几号了,该给你准备学费。”

        徐母提到学费时,徐永光眼神暗淡,他只想着还清债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却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身份,学生。

        他选择跳过这件事避而不谈,但徐母却明白他的心思,用尽全力拍着他的胳膊大声质问:“你还小,要上学啊,不然将来怎么办?”

        徐永光站在原地任由徐母拍打,他也不回话,内心做着自己的打算。

        徐母因为常年生病,身体也日渐衰落,从徐永光七岁时就一直卧床,在非常缺钱的情况下,哪怕欠着那么多外债,但她还是想让孩子念书。

        而徐永光的父亲在去还债的路上,被卡车而撞,徐母也自责因为自己生病拖累家庭,几次都想要自杀,但都被徐永光发现制止。

        可欠下的债却要徐永光一人偿还,将近十万的巨款对于六岁的他是艰难的,一开始只能靠着家里的几亩地来偿还,十二三岁的时候郊区出去了雇佣童工,每天干活就会有二十几块钱的小费,他一去就是一晚上。

        所幸借钱的人心软,每次徐永光去还债都会把零头抹掉,也不和他计较,只觉得这架子太苦,少个几十块钱,能让他们吃顿好的。

        “妈,你放心,我一定把学上了。”徐永光面对母亲再次撒谎,他压根就没有想继续读书的打算,愿意资助他的家庭没有了,他也只能上到这学期结束。

        六中的学费一学期就是几千,还有伙食费以及书本费,各种杂七杂八的保险费,让徐永光觉得这些才是无底洞。

        他早在升入高三的时候就不想继续读,但得知有人给他填补学费后,这样的想法消失了。

        可现在却又接踵而来,徐永光选择放弃读书这条路,他已经年满十八,可以选择别的。

        回到家的林雅,她把相机里的照片在电脑上保存好,然后选择几张最喜欢的用家里的照片机打印出来。

        最上面两张就是徐永光的,少年被光照射着皮肤没有那么黑,□□的鼻梁给他增添几分冷漠,下颚线也很清晰。

        眼神专注着手头上的事情,是林雅以前从没有看到过的,虽然两人算上前三次的每周互助课,加上这次花生地的偶遇,也才第四次有交集。

        手上的青筋也因为用力在手背上明显突出,视线再次往上走,林雅这才发现照片上徐永光的睫毛很长,其中一根掉落在他的眼睑处,是横着的,却和眼睛一样长。

        拉拢的衣服露出后背白皙的皮肤,因为常年晒太阳,徐永光的四肢、脖子和脸部都是健康小麦色,而身上没有被晒到的地方却非常白,像牛奶一样。

        林雅不再看照片,把它用信封装好,然后写上日期和徐永光的名字以及拍摄的地点。

        她拿出一大叠相册本,把在薰衣草庄园拍下的照片全都整齐地放进去,然后把信封也夹好,嘴里念叨着:“有机会把这个照片送给他。”

        最后这叠相册被林雅放回到抽屉里,之后的一段时间她也忘记这件事,直接抛到了脑后。

        徐母根本不相信徐永光的话,曾经他就为了不上学骗着她,每天背着书包离开家,但实际却是偷偷去做工,要不是同村的爷爷发现,这件事或许会被徐永光一直瞒下去。

        也就是那之后徐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村里的电话亭,拨通老师的电话询问他有没有到校上课。

        徐母拧着徐永光的胳膊说道:“你就听妈的话,最起码要把大学上好,老师都说你的成绩上个二本不是问题,去了大学也可以申请助学金,这些你都不用操心。”

        徐永光这时只好顺着徐母的话,他低眉顺眼地说:“好,我答应你,一定上大学,我扶你回床边坐着。”

        在得到徐永光答应的话语后,徐母才挪动着脚步,她依旧絮叨着,“这个债我们迟早会还清,可是你上学才是大事,我们要主次分清,不能搞混,听话啊。”

        “我知道。”面对母亲的再次唠叨,徐永光只能苍白地回到,他握着口袋里林雅那个掉落的发夹,神态却和往常不同。

        把母亲扶到床边,他便回到院子里,用铲子捞着麦子,干完活他坐在木质椅子上拿出口袋里的发夹。

        有的时候在想到林雅时,徐永光便会拿出这个发夹,他知道藏着别人的东西不好,但却又舍不得还给林雅。

        发夹沾染上的是薰衣草香味,是徐永光在薰衣草庄园采摘干花然后自己做的一种洗衣干粉,上次给林雅洗校服衬衫用的也是这个。

        不仅是徐永光贴身衣物有着这种薰衣草香味,整个家里也都被他放满薰衣草干花香囊,之后在闻到这种香味时,他才会感到轻松。

        从前或许需要这样的香味,但是自从和林雅一个班级后,每天看到她就像是如释重负,有时候干活都会有劲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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