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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忘记了


  胡与醒来有点蒙。

  眼睛睁着,好一会儿没有动。看着陌生的屋梁,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了。努力回想了半天,只记得自己在末世被杀死了。

  这时候,有个二十□□的女人伸过头来皱眉瞪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见她醒来,阴森森地问“你醒了?”

  胡与看着面前这个人,觉得非常熟悉,可一时也想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迷迷糊糊“你是?”

  哪知道这个女人一把就揪住她的耳朵根,一边用力地戳她的额头,一边大骂:“你要死了?你还敢问你娘老子是哪个?失心疯了?”

  手腕上一只玉石镯子一荡一荡的。

  胡与看着那只镯子,心里‘轰’地一下。这个镯子老公杀她时,还戴在她的手腕上。细细算的话,从她十岁戴上这个镯子,这个镯子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手腕。

  因为这是她生母留下唯一的东西——她是在生母过世之后,才被爸爸妈妈收养的。

  看着面前的女人,虽然自己的耳朵都要被扯下来了,可心理上却十分怅然——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看到亲妈。

  沉睡的记忆从深海里浮了起来。许多往事,也清晰了起来。

  记忆里亲妈这个人,脾气极端的坏。动不动就爱打人,对孩子并没有什么慈母的姿态,与一般意义上的‘母亲’这两个字,也相去甚远。

  以至于胡与被收养之后根本没有多久,就完全忘记了这个动不动就要发脾气,把自己打得失声痛哭的女人。后来长大胡与左手腕有点歪,就是当年被打断的。伤了之后为了省钱,被她妈带去小诊所看,医生没有接好。

  现在再看到妈妈,她到也不至于有甚么记恨。毕竟是给了自己生命的人。据说后来没多久就过世了。何况自己养父母是很好的人。因为对亲妈没什么感情,所以她一直对外没有提过自己被收养的事。她不提,养父母也尊重她,也就没有外人知道。连对男朋友,都没有提过。

  胡与没想到自己回到这个时候。

  她怔在那儿好一会儿,即然不反抗可不就随便她妈打吗。于是额头一会儿就被戳红了,耳朵也像是整个都要被扯掉似的生疼。回过神连忙躲闪“我知道了,别打了!别打了!”

  她妈扯住她的耳朵又戳了好几下她那额头,才愤愤松开手。没好气地骂“你还有力气躲?那就是没一啦。刚才叫也叫不醒,还以为你要死了!现在醒了没有?”

  胡与应声“醒了!”捂着耳朵,怕妈妈再来扯。边退开,边打量着她妈。

  说实话,她是有九分长得随她妈的,但要凭良心说,哪怕别人都说她好看,她确实也不及她妈好看。像她妈这种容貌让人惊艳的人,哪怕是脾气不好,可一怒一怨一挑眉一抬眼,都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不过想到妈妈的下场,胡与有些怅惘。她虽然恨妈妈遗弃自己,但也没有恨到希望亲妈去死。

  她妈却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看出什么事来,听见她说没事了,微微松了口气。扭头就开始骂旁边的人“都是你作死!她只是睡迷糊了也值得大惊小怪?还跑去喊我!把我吓得,刚刚才找到一颗好参呢,都还没来得及挖出来呢。我现在回去,要是那颗参不在了,看我不找你娘老子赔!”

  一边骂,一边就已经急匆匆地跑了。

  被她骂的是个小姑娘,长得粗眉大眼,鼻子下面还挂着好大一把绿鼻涕,呼吸起来,直吹泡泡。

  被胡与妈骂了一顿,缩着脖子不敢吱声,等她终于走了,才气呼呼地对胡与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叫都叫不醒!”

  不过立刻又高兴起来了“还好你没事。我刚才差点吓死了。”喜笑颜开。

  胡与捂捂脑袋,觉得有点发昏。

  站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这竟然是个土砖砌的房子。屋顶上铺的是茅草,屋子里用夯土砌了个睡觉的炕,还有张三条腿的桌子靠墙放着,桌上有一个陶罐,和一个缺了口的碗。

  小姑娘见她醒过来呆呆的,问她“你怎么啦?”走近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不热呀。你是不是还不舒服?”

  胡与并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别人,索性说“我梦到我长大了,遇到了好多事,后来死了,可醒来却并没有。”

  小丫头吸吸鼻涕,眼睛瞪得溜溜圆的:“你竟然做了这样的怪梦?是不是睡觉的时候鞋子没有摆好呀?”

  真是纯洁的小萝莉。

  胡与顺水推舟点头“可能是。”

  正说着话,外面院子的门被什么人推开,有脚步声进来。

  胡与以为她妈去而复返,却没想到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用粉刷得白乎乎,两坨红红的胭脂跟扎去烧的纸人似的。身上的衣服也穿得非常老式,像是旧时代的衣服。

  这就显得有点奇怪,因为胡与醒来见到的她妈也好,小姑娘也好,穿得烂是烂了点,但都是比较现代的样式。这个进门的女人要是跟其它两个人站在一起,跟本不像是一个时代的人。

  那女人进门来,张望了一下,明明两个孩子在,她只当看不见,还跑到里屋去看,看完了才回头找把椅子坐,问胡与“你阿娘咧?”

  阿娘?这是什么时候的称呼?胡与没露声色。“挖参去了。”细想想,自己妈妈去挖参?这也奇怪。她老家那个小城,并不是盛产老参的地方。她印象里并没有这种事。

  那女人拿手扇着风,说“把水来喝。”

  胡与没动,小姑娘可勤快了“喔。”了一声,颠颠地就跑出去,不一会儿,拿半个葫芦瓢舀了水来,奉过去“四娘你喝。”

  女人好不高兴“生水来的呀?煮都不煮怎么好喝的?啧啧。”摆摆手“哎呀,算了算了。”扭头问胡与“你去把你阿娘喊来,说是大头叫我来的,有话要跟你阿娘说。”

  胡与往外面看,有个人影躲躲闪闪的在院子里头。可能就是那个叫大头的人,便问“有什么话?”

  四娘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你叫你就叫啊,这么多话,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我跟你说得着吗?说了你又不懂!”

  小姑娘蹦起来“我去叫。”转身就跑。胡与想拉她都没拉得住。

  不一会儿,胡与就看到她妈又气呼呼地回来了。小姑娘到是没跟着来。

  胡与的妈妈一脸怒色。外面那个人影不知道躲在哪里,没和她撞上。她进门看到来的人是四娘,很勉强没有当场发火,只是嘀咕:“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刚走到地方要挖呢,又叫来了。”竟然还挤出一脸的笑意来,殷切地问四娘“大姐来干嘛来?”

  胡与不记得自己妈妈脸上有过这种表情——或者也有过,只是她当时年纪虽然不是非常小,却又不像同龄人机灵,醒事很晚并不曾留意到这些大人的事。

  四娘到还对她妈妈很不客气,嗤道“我可不是你大姐,我姓陈的。我们这儿的人都是姓陈的,你又不姓陈。”

  胡与妈妈见对方是这个态度,脸色便有些不虞。甩脸不说话了。

  四娘说“我来还不是为陈大头的事。陈大头求到了我们当家的面前,说要把地收回去。我们当家的就叫我来与你说。”

  这一下胡与她妈可炸起来了,声音高了个八度,胡与没防备,耳膜都要破。“收田?收什么田?”

  “什么田?你在种的那几亩田啊,还能是什么田?”四娘不为所动。

  “你们凭什么要收我的田?”

  “你的田?你是姓陈吗?”四娘反问“这一村子都姓陈,田也是姓陈。养活的都是自家人”站起来逼到她脸上去“你姓陈吗?”

  胡与妈一下就怒了“陈坨子死了,你们就来欺负我们母女?你这个老东西!”说着就去门背后找东西,要动手了!

  四娘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叉着腰不怕她“你们母女两个原先来的时候,我们是看着你们孤儿寡妇可怜才让你们落脚!后来你嫁给了陈坨子,也就算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了那才有田种。结果呢,不出几年,陈坨子被你们给克死了。我的天,好好一个活人呐,就给克死了!当时人家就说要赶你们走了,村子里不能留这样不祥的人,再说,哪个知道你们从哪里来的?到是我男人好心,他身为村长,看你们可怜,孩子又还小呢,说赶走了你们,你们要去哪里呢?便帮你们说了话,叫你们先继续住着,结果哪里知道,你们这一住,就真的不走了!还要霸着陈坨子的田和屋子,人家陈坨子又不是孤户,轮得到你呢?人家有兄弟的!便是他死了,你跟他又没生个儿子,这房子这田地,便要归他兄弟。哪里能叫你霸占?还有没有王法了?”

  胡与听得一脸懵。什么情况?她怎么觉得这剧情有点奇怪 。她是99年出生的,99年呀,那时候她妈是在小城区做小工,虽然是小城,但也很发达了,中间也确实嫁过一次——胡与记忆里模糊不清地记得,自己有一段时间管一个男人叫过爸爸。但那也是在城里发生的事,对方好像是个开出租车的,并不是哪个村里的人。

  胡与想的时候,她妈妈已经找到了扁担,不由分手就向正‘嘚逼嘚逼’得起劲的四娘打过去。

  边打边骂“兄弟?陈坨子父母死得早,是陈坨子把他弟弟大头养大的。后来要不是我在,陈大头三年前就死啦。还能熬到娶亲?连娶亲的聘礼,都是我和陈坨子豁了命去山里弄的,好啦,他哥为了给他找老婆成亲,把自己给活活作死了,他调头就来咬人?我呸,白眼狼。这田他想要呀?来啊,叫他来找我拿呀,看他有没有脸!”

  说着手里的扁担噼里啪啦就向四娘身上打“滚!滚!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

  四娘没想到她一翻脸还真下手,被打得惨叫了几声,连忙压路而逃。边跑还边骂“自己霸住别人的东西,还有道理?!!”很识相地一溜烟跑了。

  胡与妈拿着扁担,憋着劲,像投铅球似地就往她掷过去。吓得那些听了响动跑过来围在篱笆外面看热闹的村民一哄而散,生怕打到自己。

  还有小孩边跑边骂“扫把星发疯了!”

  人都散光了,胡与妈妈怒目圆睁,站在院子里,气得胸脯起伏如潮,站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抢天喊地大哭起来。边哭嘴里边狠狠地咒骂“没了田我们怎么活?吃什么?喝什么?你们这是要逼人人呐!还说什么,你男人当时可怜我们才留我们,明明就是你们赶得最凶!”开始口齿还清楚,到后来就是乱骂了,旁人也听不清楚她在骂什么。

  胡与站在门坎上,看看远处袅袅的炊烟和青山,再看那些现代样式与古代样式混杂穿的村民,怔怔的,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是古代吗?不像,是现代吗?可也不像。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妈妈身上,突然有些心酸。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妈妈这么哭。

  她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既泼辣又刚强,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就哭。万一跟别人吵架,从来只有别人哭,别人受委屈,没有她半点委屈的。

  但是现在,她哭得很伤心,全身都地颤抖。

  胡与想过去安慰她,只走了一步,她妈妈突然就站起身,向门外跑去。妈妈手脚快,胡与追出去,人就跑得不见了。胡与感到不安,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寻短见。看到路边田里有个女人在割草,便向她跑过去。

  那个女人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了胡与一眼,便鄙夷地背过身去了。

  胡与硬着头皮走过去问“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妈……我阿娘往哪边去了?”

  那个女人上身穿的是T恤样式的长袖衣裳,图案是机器猫,下身穿的却像是古代样式的裙子,大概穿了很久,衣服上打了补丁。

  胡与见她是不会理自己了,只得沿着路向远离村子的方向走跑。她想,妈妈既然是负气跑出去,也不可能跑到人多的地方去。

  一路出去,胡与虽然遇到了几个村里的人,但人们对她的态度,与那个女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她也能想像这是为什么。

  她妈妈性格非常不好,一点也不肯受人家的气,锱铢必较。又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寡妇在这样一个村子,受到别人排挤是很正常的。就好像全是夫妇的聚会里面,出现了一个单身的大美人。女人自然都防她,男人也不敢对她太和气,不然回去就没得好了。结果处境就越来越差。

  胡与找得天都黑了,才在河边上找到妈妈。

  她坐在山脚下的小河边,脚泡在水里,头发散开,正在对着水流梳头呢。

  胡与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水中的胡与小小的,可能十岁左右,如果时间正常的话,现在应该是201几年,她妈妈这时候应该是二十大几岁不到三十。她早年还小的时候因为性格叛逆,学没上几年就跟人跑了,生了孩子——就是胡与。

  但现在,剧情虽然是一样的,显然时代不一样。

  胡与向那边走了几步之后,就不太敢走近了。怕惊动了妈妈会跳下去。胡与不会游泳,到时候没本事救人。

  她远远看着妈妈梳了好久的头,越看心里越忐忑。见妈妈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鼓起勇气上去“妈……阿娘,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回去吧。”

  她妈妈一改方才的泼辣,沉静异常地回头看她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仍然朝河水里看着。侧脸被水波纹映得粼粼散发微光,如斯美人,却是这样坎坷的人生。

  看得胡与也异样地酸楚。“走吧。我们先回去,总有办法的。”想把她拉起来。

  但是她妈妈没有理会她,只是轻声说“他们是想逼死我们呢,这世上,全都是没有良心的人,一个也不能信。陈坨子看着好吧,可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说要照顾我的,结果呢,还不是说死就死了。说死后这些东西都给我,结果呢,还不是有人要来抢。我就是想活,有那么难?我幼时不懂事,做错一件事,跟了一个没出息的人,生了一个孩子,我就该死吗?”

  胡与心里微滞,安慰她“他们不叫我们住在这里,我们便不在这里好了,难道却别处就不能过吗?这里有什么好的。我才不喜欢这里呢。”大概这样讲话,比较像十岁左右女孩的口气。

  没想到,她妈妈听完了,回头看着她,突然暴起,伸手在她身上疯一样地打过去。

  还好胡与有充足的打人与被殴打的经验,立刻护头蹲下。

  过了一会儿她妈就打累了。然后一撒手,又抽抽噎噎地抱着她哭了起来。声音悲凉,有几声声嘶力竭的怆然。

  哭得累了,她便抹了泪牵着胡与住家走。

  路上月光如水。

  两个人走到破矮的房子外面,胡与妈妈扭头瞧远处绵延在暗夜里的山峦,说“人靠谁都是靠不住的,到了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这破地方,老娘也不稀罕,等熬过了几天,你过了入门试就会好了。”

  胡与更懵。

  什么东西?入什么?

  就这样折腾了一番。半夜里母女两个人才歇下。

  胡与虽然对入门试三个字有很多疑问,但不想露馅,也不能直接询问。

  她睡在床上,回想起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迷迷糊糊地好像有些记不清楚了。很多明明对她来说,并没有发生很久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糊涂。似乎自己是有个老公还是男友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来着?末世的时候杀自己的又是谁?

  她心中惊愕,害怕自己的记忆会完全流失,在心中一遍遍回想着死前发生的那些事。可完全想不太起来,还因为太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发现妈妈人不在,顿时感到有点不妙,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觉起来,回想起前一天的事怒火中烧去找人麻烦。正要起床,就听到外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她妈一脸怒容地冲进来,对她说“全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昨日好好的,你突然睡死过去叫不醒,陈清清跑去喊我,我没顾得上手里的参,丢在那里就跑回来了,今日里一去,东西全都没有了!”说着就给胡与一巴掌。想必昨天那个小姑娘就叫陈清清。

  好在胡与身手敏捷闪得快,她没打着。

  结果她打了个空更生气了,指着胡与,气得手直抖“你要死了!竟然敢躲。”

  胡与转移话题:“阿娘说的什么参?”

  “就是昨天我挖到的,还不是你害的,你不作死我的东西会丢吗?”她说着,又开始自言自语,肯定是哪个知道了我挖参的地方,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把我挖的参拿走了,哼,他们早都想赶我们走,总是跟我作对,不是偷我这个,就是偷我那个,成心要捉弄我们。”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转身就住外面去。

  胡与怕她闹事,一把拉住她,问:“说别人捉弄你,你有没有一次把他们抓个正着的?”起码得要有点证据才好说话。

  她妈怒道:“他们成心捉弄我,人人心知肚明,还要什么证据?人在做,天在看,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偏帮着外人?”

  胡与立刻表明态度:“我跟他们无亲无故,帮他们干什么我又不是傻子。只是就算是人家做了,但人家就是不承认,你去闹又没有证据,能闹出什么呢?若说是能找个人凭理也好,阿娘你能找到人来给你凭理,叫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人吗?”

  她妈愣了一下,瞬间更怒:“他们都是一伙的,全是姓陈,我要去哪里能找到人愿意给我们主持公道?他们就是看这样呢,才敢欺负人!”气得眼睛都红了,胸膛起伏如潮。

  胡与安慰她“要不然我去找找看,说不定是落在哪里了你没找见呢,至少我们自己找清楚,才好去问别人对不对?”

  直到她妈点头,她才和放心走。她妈唯一的好处就是,只要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不是不点头,依着她妈的脾气,真不知道一怒之下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恐怕两个人在这里的处境会更难。

  胡与照着她妈说的方向出了村子,没一会儿就走进了山。

  站在山坡上回望,能将整个村子一览无余。

  这个村子是在个盆地之中,地形看上去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这是哪里。村边的河水是山上积水弄成的瀑布落下而成的,整个地方都很小。并且看得出来,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每家每户都跟她家差不多是土砖砌的,屋顶全是草,只有一两家虽然是同样的土砖,但是看上去比别的屋大一点,那可能就是村子里比较有权力的人家。再有就是,村子里到处都是放养的猪啊鸡啊,山坡上还开着一块块像补丁一样的田。不过作物也稀稀拉拉的。

  胡与看着这样原始的风景,非常地感概。几天前她还在末世之中呢。

  她妈挖参的地方就在山坡附近。她按照她妈说的,一直向前,走到一排荆棘篱笆再向左走,找到一个可供人爬出去的小洞,爬出去后又向前走了十分钟左右,到一小块被挖得全是坑的地方。

  她妈也挺不容易的,这样的村子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要讨生活。只是回想起来,她也不记得以前自己和妈妈一起在小城里生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是不是也受过这样的欺负?

  胡与心情极其不好,在附近找了一圈,虽然找到很多新挖的坑,但确实没有看到半棵参的。如果这些参不能自己长腿跑了,那么一定就真的是村子里的人拿了。

  胡与一时很不耻这些人的行为,甚至有点恼怒。大概是因为回到这个年纪的关系,容易有很多情绪起伏。

  既然没有找到参,胡与也没有立刻就回去。而是试着再向山里多走了一段路,想看看能不能挖到一颗参带回去,要不然没办法安抚她妈。

  明显她和她妈在这个村子里很不受欢迎,这种被欺负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几乎算是被全村人默许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跟人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要是真的回去和妈妈一起找他们讲道理,又能有什么结果?人家根本只想看她妈出丑,看她生气发疯。

  可胡与一点也没有挖参的经验,所以盲目地找了一圈,挖了一些洞之后,也没有一点收获。

  就当她打算换个地方换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东西从天而降。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她耳边响起‘咯嘣’一声,脚被什么撞了一下,然后就倒下去了,大概是摔在什么人的身上。她就地打了个滚立刻就半伏下身,以一种防御的姿态站稳,想找到袭击自己的东西在哪里。

  可放眼望去,山林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周围一片的草木都在晃动,表明刚才真的有东西出现过之外,再没有半点痕迹。

  她抓了块石头在手里,一边一动不动防备那个东西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边分神往刚才自己倒的地方看,才发现那里真的有个人。不过受了伤。

  “你怎么样?”胡与高声问。

  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穿着一身青包袍子,不是现代的打扮。胸口有伤,但好像并没有要死,挣扎着动了动,爬到一边去,边从自己随身的包裹里面拿东西出来吞下去,一边摇头“没什么。”对胡与说“它已经跑了。”

  胡与又等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再见到周围有什么动静,才转身向那个老头子过去。他看上去像是个道士,头上用发簪扎了个盏。

  “你在山里干嘛?”胡与过去看看他的伤口,还伤得比较深。“我们村子里不知道有没有懂医人的。”

  她看老道士胸口的伤时,头伸过去,脖子露出来。露出纤细白净的后颈,几缕扎不起来的黑发落在颈间,更显得皮肤如白玉。

  那个老道人多看了她好几眼,她并没有察觉。

  随便在哪个山村,像胡与这样长得好的女孩都很少见。因为山里生活艰苦,个个都面黄肌瘦,再加上她长得像她妈,虽然还没有长大,但已有些稚气灵动的美。

  老道人近看她便有些意动,琢磨这样的女孩带出去是不是能卖两个钱,自己这一趟来什么东西都没有抓到,卖了她赚点药钱回去也不错。

  正想着,就看到小姑娘颈后原本平滑的肌肤上突然凸显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来,那张脸是活的,就像是想从她皮肤里挣出来,拼命挣扎,偏偏小姑娘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

  老道看得目瞪口呆,却不防那张脸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恶狠狠地向他扭过去,他没有半点准备,突然看到这样的异景,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瞪目整个人向后靠。但这张脸只是瞬间冒了个头,消失不见了。他只以为自己是被之前的凶险吓着了,有了的幻觉。

  胡与见到老道这么激动,以为那个袭击自己的东西又回来了,连忙严阵以待。可回头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任何响动。狐疑地转头问老道“怎么了?”

  老道只佯做无事,摇头“刚才草叶子动了一下,大概是草蚂蚱。我以为它又回来了。”心有余悸。

  胡与想了想,说“我先把你弄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但她上去试了两下,老道像是有千金重,怎么弄也弄不动,再用力,他就嗷嗷地叫起来,说动到伤口了。

  胡与心里一动,她不相信一个人能有这么重,又不是铁打的,故意这个人是故意的。于是放开了老道退开几步。但没有露出什么情绪来,只说“我回去叫村里人来抬你。”转身就要走。

  老道连忙说“你扶不动我,不如等我一下,我休息一下伤口就能慢慢恢复,就自己能走得动了。”作出非常可怜的样子,乞求“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等我一下,我愿意讲些你们村子的故事给你听。”

  胡与站得远些“我们村子有什么故事?”

  老道说“你知道不知道百妖夜行?”

  胡与难得听他胡扯想走。老道却说“这件事要放在别人也讲不清楚的,但我家祖师,就是在这里发迹,所以我知道些。你知道为什么你们这里妖物多吗?”

  胡与疑惑,什么妖物?

  老道却没顾这个,继续说“百年前,你们这一片有个古城。当时我祖师爷是山中道观里的一个道童。有一日,他在山里赏月,遇到一个仙人。那仙人说古城有难了自己是来解救世人的。祖师爷一问才知道,原来城中人都中了妖法,二三十年来,每日过的都是同一天。”

  胡与心里砰砰地跳。总感觉这个故事自己在哪里听过,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在自己记忆里应该是有什么事的,可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后来呢?”

  “后来我祖师爷发现,原来有很多妖物附身于鸡鸭猪狗活在城中受人奉养呢,被仙人拆穿后,这些妖物就四散逃去。当时正是夜里,祖师爷带着城中百姓追杀,杀掉了许多,却也有很多跑了。后来祖师爷便立了自户,专门抓妖杀怪造福苍生了。也正是因为这‘百妖夜行’为契机,才有如今士门昌盛的盛况。”

  什么士门的,胡与一点也不知道,但她却莫明对这个故事很有兴趣,追问“那仙人呢?”

  老道说“仙人受了重伤,祖师爷便把仙人送回福地去,后来仙人可能回天上去了罢。如今士门都有立仙人像,就是从我祖师爷描绘的样子来。”

  胡与想,如果老道说的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那这意思,什么百妖的都是从这个村子出去的吗?有那件事,才改变了后来的世界,有现在这个机器猫T恤与古代裙子同时穿在一个人身上的奇怪时代?可……妖怪?

  她这时,不由得想起教授说的话。教授说,异人早就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一直潜伏着人们不知道。难道这里所谓的妖怪,就是指暴露出来的异人吗?人们不能理解他们的能力,所以视为妖魔?

  老道说着便咳起来,吐了好多血,可怜巴巴问胡与“小丫头,能不能帮我找点这种草来?我还有更多事讲给你听,有些你知道了说不定能叫你被士门选中,成为方士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片草叶子,叶面是紫色的,叶脉是银色的。叫她照着找。

  胡与不知道方士与士门是什么,但这草她刚才随地挖参的时候,大概是见过所以觉得有些眼熟。可能就是旁边,也不太远。犹豫了一下,反正也不是很麻烦,拿了叶子便去寻找。

  老道指点她“那个方向有一片。就在那个草丛后面。”

  胡与走了几步,却停下来。回头看老道看。

  老道见她打量自己,神色如常问她“怎么啦?就在那边呀。”

  胡与却不过去了,她走回来。上下打量老道说“我怎么都觉得你心怀不轨。”

  老道没想到她感觉这么敏锐,连忙做出十分虚弱的样子“我已经受了伤,还能怀什么不轨?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小丫头。造了这种孽要倒霉的。 ”

  胡与皱眉,觉得这个人讲话真是叫人不悦,只说“我叫村里人来救你吧。我一个小孩子在这里顶什么用。”也不管老道在身后叫,转身就走。

  老道想留住她,可又没有办法。他受的伤太重。

  可胡与转身才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前面的树林看上去有些奇怪。

  旁边也有草与树,但却颜色与其它的草与树不太相同,像是被水染过的颜料,颜色要比其它地树林淡那么一点点,就好像跟她之间隔着什么透明的东西。

  并且这块奇怪的一块,还在不断地扩大。

  怎么会这样?

  胡与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本能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就听到‘哗啦’一声巨响,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蛇。正迎面向她扑来。速度之快,完全让人不及反应。

  她甚至能闻到对方口里的臭气。情急之中,她向后一蹬腿,虽然动作不好看,连滚带爬,但还好避过了大蛇的一扑,它咬了个空,立刻就一个摆尾。

  胡与终于知道,老 道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躲闪的同时,眼睛余光看到老道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了一个像弩一样的东西。

  胡与知道,这个老家伙,刚才可能意识到这条蛇还没走,借着请她帮忙为自己找草叶的借口,是想拿她做诱饵的。

  胡与在蛇扑过来时,整个人直接向后倒下去,她怎么也是在末世里活了那么久的,这一点自保的能力还有。

  大蛇扑了个空,立刻转身,头部高高怂起前后游移,口里发出咝咝的声音。胡与这才看清,它身上有伤,像是用手抓出来的,五个很深的洞,就在它的头部正在沽沽地冒血。

  可胡与现在只有一个挖参用的泥铲。并且身后也没路可逃,如果她现在敢调头,大蛇可能会直接扑来一口把她吞掉。也只能沉沉心,跟它拼了。

  就在大蛇再次向她扑过来时,她也没法躲开了,不甘心被吃掉,本能地就伸手去撑住大蛇的上下颚。一人一蛇,头离得那么近,胡与能看到蛇皮上细细的纹路,那么近地与这只蛇对视,她发现蛇的眼睛里是有感情的,一种对她的轻蔑,鄙夷,还有受伤后的痛苦。

  这让她感到震惊。

  但震惊的原因,不是因为意识到它是有思想的。而是她自己在这一瞬间,并不为这个动物有思想而感到惊奇。似乎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可为什么呢?她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却逃得非常快,一闪而过。就在这一走神,蛇猛地一合嘴再向前一口扑来,她就整个人都被含到了蛇嘴里去了。

  她拼命挣扎,本能地伸手胡乱一把抓去,不知道抓到蛇嘴里的什么,只感觉到是长细而绵软的东西,抓住了用力地就向后扯。

  蛇疯狂地摆动,不一会儿,她就被甩出了蛇嘴,但她还是不肯放手。以至于蛇无法摆脱,除了疯余下地旋转摆头,也没有别的办法。

  胡与冲着老道叫“你还等什么!”

  老道手忙脚乱,好几弩都没有射中要害。真是废物!胡与又急又恼。就这个样子的人,竟然还想拿她来做诱饵。

  这时候突然有人喝斥“闪开!”

  胡与来不敢多想,立刻低头。这时候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整个蛇突然停下了动作‘轰’地倒在地上。胡与被压住了,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嘴里又腥又苦,用力地吐了两口唾沫,全是血。还有一些绿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是蛇死掉的时候,从它身上掉下来,落在她嘴里的。

  胡与丢开铲子,跑到旁边一阵干呕。但什么也没吐出来。

  吐完因为刚才的争斗,有些力竭,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半天也不能动一下。

  回头看是什么人帮了自己,看到远处有个青年,穿着黑色的大袖袍子,看上去像是从古装电影里走出来的人,不过一只手垂在一边看着是有伤的,另一只手全是血。半幅袍子都被血污浸湿了,但这并无损于他的冷酷与从容。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是别人一样。

  胡与不由得想到蛇身上的洞。她还以为这那个手指插出来的五个洞是老道人干的,现在看来到是自己高看他了,他大概没有什么本事,只是想来捡个便宜。

  青年走出来,先是去了大蛇身边查看,大概是想找什么东西,但却没有找到,过了一会儿,又回头走到胡与身边。

  皱眉看她“你是本地人?”

  胡与点头。

  “你来这里干什么?”

  “采……采参……”

  “你不知道不能越过紫荆棘吗?”

  胡与不知道什么是紫荆棘,想想,大概是她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钻过的那一片荆棘篱笆。余光看到青年身后的老道人一脸恐惧,正偷偷摸摸地想爬走,只默默不说话。

  青年见她不回答,也不再多说,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撅着P股正想爬走的老道,面无表情问他“你往哪里去?”

  老道颤颤巍巍停下来,讪讪地笑“大公子来了?哎呀,真是好巧。”

  胡与看老 道的这样子,便知道这个青年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也不知道他找什么找不到,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趁他们说话的时候,默默站起来,也不敢回头看,摄手摄脚地走。走出一段,感觉对方应该是没有发现,撒脚丫子就跑。她在末世活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明白跟自己无关的事,离得远远的才是正理。

  却不知道她身后的青年一早就发现她想跑了,正看着她狂奔而去的背影。只是没有阻拦。

  胡与一路狂奔,一直钻过了紫荆棘的篱笆才停下来。喘了好一会儿气,跑到溪水洗掉身上的血污。一身衣服不一会儿就湿哒哒的。虽然湿,但起码干净了。

  这时候她的手还有点发抖,到不是因为害怕,是肾上激素还没有褪去。

  看到水中的小姑娘一点表情也没有的脸,胡与怔了怔,尽力做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来。直到看上去正常一点,不显得突兀,才放下心。

  缓过来,她才向家的方向走去。但才走进村子,立刻就发现村子里好像发生什么事。

  全村人都站在一块大禾场上,不知道在干什么。跟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一律穿着白袍。

  陈清清老远就看到了胡与,但不敢叫出声,只是一脸喜色地在人群里蹦着对她招叫,叫她快过去。

  胡与妈也在,但是一脸焦急,看到胡与终于回来了,立刻就冲过来拉着她往回跑。人那么多,她出来容易再挤进人群却是难了,再说,村子里的人根本也不想她往前面去,还有几个故意挡她的。

  她妈急了,大叫“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我女儿。还有一个没有试呢。”

  人圈的中间有个声音回应“还有吗?还有就快过来。”

  村子里的人再不情愿,也没有违背这个声音说的话。都让开了路。有个男人特别殷勤地走过来,拉了胡与一把“快过去吧。”亲切得像是她亲爸似的。四娘在他旁边帮嘴“就是,快去快去。”胡与想,这个大概就是四娘的男人,传说中的村长了。

  她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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