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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六节课


  掉下山崖之后, 没有遇到高人,没有捡到神兵,反而一睁眼到了不知道几百几千年前的修仙门派……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珍檬左右看看, 目光所及之处, 尽是丹崖怪石, 苍柏翠松;稍远处,还有楼阁台榭矗立在烟雾缭绕之中, 赫赫巍峨。

  这里是千年前的紫阳宗。

  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穿越”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但李珍檬发现,自己走到哪里, 面前就会出现一些过去的片段场景, 就像感应式播放的幻灯片, 随机播放一段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但没头没尾,前后之间毫无联系, 甚至可能连时间线都是错的。

  比如走到书库,看到被师父罚了不许吃饭的师兄弟,一个做了偷饼贼, 一个贼喊捉贼, 然后躲在一起“咔嚓”分赃。

  比如走到校场, 看到个头蹿高不少的师弟,被师兄(单方面)要求切磋, 然后被师兄(单方面)按在地上摩擦。

  比如走到后山花园,看到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师兄, 指着旁边的师弟说“我发现他跑了, 所以出来找他, 不是和他一起来玩”。

  ……

  在紫阳宗的山头逛了一会儿之后,李珍檬大概已经弄清,为什么段响剑在现世第一次遇到林落焰,就恨不得拔剑杀了他。

  完全明白段响剑的感受了,李珍檬想,原来《响剑传》上写的都是真的。

  小时候可能懵懵懂懂不清楚状况,但长大之后回想起来……迟早就会发现自己是被这位“待自己如同亲生弟弟”的大师兄,长期地欺负,持续地甩锅。

  换了是她,她也想杀了林落焰。

  (但单从“亲生弟弟”这个角度抠字眼的话,也不能说林落焰在撒谎——李珍檬觉得,这个人如果真有亲生弟弟,估计也是这么对待的。)

  李珍檬站在山路中间,随意地一瞥眼,看到前面不远处一棵松树下,一团雾气正在渐渐凝聚成林落焰的(身shēn)形。

  之前那些画面都是这样出现的,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一幕里的林落焰正高高昂起头,朝树上望去。

  李珍檬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一望——段响剑攀在一节树枝上,正使劲往前伸手,去够什么东西。

  “小心点,”林落焰朝他喊,“别毛手毛脚地把蛋碰掉了。”

  ……多大的人了,竟然还爬树掏鸟蛋,李珍檬摇头叹气。

  “放好了,”段响剑说,“我找了段结实的岔枝放的,放在避风的地方,还给它们的窝加了个草盖——下次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风吹掉了。”

  ……原来是把掉下来的鸟窝放回去?好吧,是自己小瞧他们了。

  然后段响剑从树上跳下,两人一起离开;走了几步之后,两个(身shēn)影渐渐淡化在空气里,直到完全消失。

  这一幕也结束了。

  稍停片刻后,山路另一边的雾气里再次浮现出林落焰的(身shēn)形,他被五六人簇拥着走来;他们喊他大师兄,他与他们说话,且说且笑,几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

  然后远处的回廊下响起脚步声,另一时空里的林落焰皱着眉头行色匆匆地穿过走廊,不料廊柱后突然窜出一个窈窕少女,提着一个食盒凑到他面前;林落焰被她一吓,顿住脚步。那少女眨着眼睛说了几句话,林落焰紧锁的眉头松开,嘴角扬起,两人相视一笑,一起朝前走入过去的雾气中。

  李珍檬感觉自己这一路,可能已经把林落焰的前半生蜻蜓点水地看了一遍。

  在降临现世,成为老师之前,他是这个样子的。自己所认识的他是从他穿越之后的某一刻开始——但在那之前,他也有着足够长久的经历。

  跟他在紫阳宗度过的时间相比,和自己,和自己班上的同学相处的一个多学期……根本只是弹指一瞬。

  李珍檬又觉得有些不太开心了,心里那本小本本的书角“哗啦啦”翘起,怎么也抚不平。

  ……不过,自己也差不多应该回去了吧,李珍檬想。

  没有办法得知当前的具体时间,太阳的位置也并不准确;李珍檬粗略估计,自己跟着林落焰跑来这里之后……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

  救援应该已经来了,大家可能正在漫山遍野地找自己。

  所以……应该怎么回去?

  “……斩沧师叔祖?”李珍檬试着叫他。

  当然没人理她。

  李珍檬叹了口气,撇过头,准备照着自己记忆中的原路返回——

  余光撇过的视线那一边,她看到远处宏伟的主(殿diàn)前围聚起了黑压压的人群。李珍檬有些意外地一愣,停下来,转(身shēn)朝那里走了两步。

  她站的这个山头和主(殿diàn)之间隔着重重山峦,也许只有内门弟子才能登上那座山。李珍檬远远看到几百号人聚集在大(殿diàn)前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偌大的广场,连一块边边角角都没空出来。

  那里似乎正在举行什么重要活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钟鼓歌乐声。李珍檬又朝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这一侧的山崖尽头,实在走不过去了,才停下来,踮起脚探出头,朝大(殿diàn)遥遥望去。

  大(殿diàn)门前红烛高照,还有华服的仪仗分列两旁。然后乐声渐轻渐止,有人走上高台,对着集结的弟子们说了些什么;离得实在太远,李珍檬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说完话之后,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响亮的呼喝声。

  喊的大概是“恭喜师兄”。

  难道林落焰有什么喜事?李珍檬想。

  看眼前这架势,简直就像……年度表彰大会?

  (可能是直男宗选出了年度最直直男吧……她又忍不住促狭地想。)

  然后高台上的那人后退一步,有另一人迈步走上台来。

  李珍檬期初还以为是林落焰来领奖状了,但来人显然不是他。

  从李珍檬站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一(身shēn)净白长袍,发白如雪;他负手走到台前,只轻轻一站,就让整片广场肃然安静下来。

  好像连风都停下不吹了。

  凭借丰富的电视剧和网文观赏经验,李珍檬立刻作出判断——此人一定在门派内位高权重

  她刚这么想完,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呼”地矮上一截,所有人都朝着台上跪倒下去。

  “拜见掌门——!”这声浪在山谷里激((荡dàng)dàng)开来。

  李珍檬一愣——就是翔光?

  然后,那位掌门说了些什么,摆摆手,跪下的人们又齐刷刷立起。他又说了几句,广场上再次激起一片响亮的呼喝——“恭喜师兄!”

  然后有两名弟子走上台前,手□□同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侍立在掌门(身shēn)侧。

  再然后,一个熟悉的背影走上高台。

  “恭喜师兄臻至金丹——!”台下再次齐声大喊。

  林落焰走到白衣男人面前,恭敬地低头,作揖,单膝跪下。

  白衣男人又说了些什么,林落焰朝他高高伸出双手来;然后白衣男人从两名侍童手中取过那锦盒,双手交托到林落焰手中。

  “恭喜师兄荣获神兵!”这一次的呼喝重复了三遍,越来越响亮,气冲霄汉,回音也在山谷间久久回((荡dàng)dàng)不去。

  ……这就是让林落焰风光无限的那个“授剑”,李珍檬想起来了。

  根据《响剑传》上写下的内容,林落焰顺利结成金丹之后,掌门真人就把“斩沧”传授与他;这把剑是紫阳宗历代掌门都曾经用过的佩剑,虽然没有明说,但掌门这一举动也相当于在所有人面前,认可了林落焰继任下任掌门的实力。

  怪不得这么郑重其事,还要弄出个仪式来……李珍檬想。

  然而片刻间,对面山头上的幻景消失了,主(殿diàn)也好广场也好,像散了场的戏院,瞬间空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仿佛能听到山风吹过的回响。

  李珍檬突然有种感觉,“消失”也是她所看到的幻景的一部分。

  “消失”并不意味着这些幻景结束了——而是那些人真的不见了。

  幻景里的故事并不仅仅在她面前终结。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莫名的难受,但这份难受又像被一口气吹上天的蒲公英,飘飘((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点。

  她忍不住想,如果林落焰按照这样的轨迹走下去……是不是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顺利接任掌门之位?

  他之前的努力也许是为了这个目标,又也许是为了惩恶扬善的心中大义;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在那个雷雨夜中止,他的人生换了轨道换了方向,过去所积累的一切都被全盘颠覆。

  他(日ri)夜修炼得来的成果,只能用来震慑几个毛贼。

  李珍檬回忆了一下《响剑传》的剧(情qg),如果段响剑对于这部分故事没有刻意隐瞒和编造,那么林落焰得到斩沧之后不久,就去了后山闭关修炼,巩固境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天雷降临。

  等到段响剑感知异动,赶赴他闭关的后山山洞的时候,洞里那个人似乎早已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门派上下也在一段时间的寻找之后,不得不接受大师兄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现实。

  而林落焰本人对于当时的回忆,只剩下突然劈落的“天雷”和在山洞里的“缠斗”。

  ……等等,李珍檬突然心头一亮。

  林落焰是在“后山”失踪的——如果主(殿diàn)在那座山头,那么眼下自己所在的地方,算不算是“后山?”

  李珍檬转头看看自己周围;刚刚她在这山上一阵乱走,只顾着看附近的建筑,还有寻找可能出现的林落焰的(身shēn)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只有树,花,石头……连鸟叫声都鲜有听见。

  这里算不算后山……?

  如果林落焰就是在这里闭关的,那自己现在赶去当时的山洞,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事(情qg)发生的经过?

  最最起码,能不能看见那个和林落焰缠斗的人?

  这个念头刚刚从李珍檬脑中划过,天色突然一暗,紧接着狂风大作,地上的枯枝落叶,碎石细沙,通通被风挟卷着吹上天去。

  李珍檬赶紧从山崖边退开,靠紧了一棵树,死死闭上眼睛,不让沙子飞进眼里。

  但狂风没有停止,反而愈吹愈烈,天边隐隐约约地滚来雷声。

  ……雷声?

  李珍檬努力迎风睁开眼睛,正好有一道闪电从天顶劈落,像一把极快极利的尖刀把整个天幕裂成两半。她一下子从树旁蹿开,拼命朝前跑去。

  ——“那一幕”要开始了……要赶紧找到当时的山洞!

  李珍檬不知道这里的环境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但天上的雷声一声响过一声,闪电一道亮过一道,暗沉的云幕上简直像要着起火来。她内心翻江倒海的都是恐惧,呼吸和心跳越来越快;然而又慌又急地在山上乱窜了一圈之后,她还是毫无头绪,什么也没找到。

  ——又一道闪电劈下,一瞬间,视野被照得雪亮,岩石上的裂缝都清清楚楚。

  李珍檬被吓得尖叫出声,一步都不敢靠近。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又亮又凶,像从一只巨手上掷出的飞刀,接连不断地指落向山崖的另一头。

  李珍檬突然明白了什么如果这就是天雷,那只能说明——林落焰就在那里!

  仿佛在印证她的猜测,火亮亮的电光再次从云端炸下,还是稳稳地劈在同一个方向。李珍檬像看到指路的道标,立刻迈开步子,追着闪电跑去。

  山野在电闪雷鸣中明明暗暗,山石草木的影子被拉扯得如同鬼魅,但李珍檬完全忘了害怕,一点都不怕了——她想知道林落焰的人生脱轨的起因,到底是什么让他被丢到另一个世界。

  虽然他的脱轨为自己……以及自己(身shēn)边的同学朋友们带来了一个好老师……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更想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喜欢的老师失去了过往的一切。

  ——“哗啦”一声爆响,又一道闪电炸落。借着这一瞬间的灼目光辉,她看到自己面前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之后似乎是一个山洞。

  大把大把干枯衰败的藤蔓枝条垂落在洞口,仿佛积灰的门帘。

  ……就是这里?

  李珍檬想都不想,立刻跑上前去。但洞门紧闭,她推不动,打不开;想贴在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但那块厚厚的石板仿佛隔开两个世界,她什么都听不见。

  (身shēn)后的雷声倒是越来越响,李珍檬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一面鼓皮上,每次炸响一声雷鸣,脚下的地面都仿佛随之震动。

  石门后也许正在发生什么事……也许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没有办法进去。可能就像林落焰和段响剑一次次告诉她的——只是一介凡人,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多管闲事。

  ……哼!

  李珍檬使劲捶了一下门板,又气又不甘心。

  雷声炸落的间隙里,她突然感觉到(身shēn)后有异样的气息。李珍檬下意识地转(身shēn)回头,看到一个白衣白发的男人轻轻落在飞沙走石的山野之中。

  眼下狂风大作,他的衣摆和发丝却没有被吹起半分。

  李珍檬一愣——这是掌门真人?

  又一道闪电炸亮山野,李珍檬看到掌门目光炯炯地盯着那石碑,眼睛亮得仿佛暗夜中的星辰。她下意识地也要跟着一望——

  下一秒,那两束锐利的目光指向了她。

  李珍檬只觉得呼吸一滞,像被人扼住脖子,差点透不过气来。

  等她察觉到的时候,(身shēn)体也僵住了,四肢无法动弹,李珍檬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小飞虫,措不及防地被一滴树脂包裹,一动不能动地被困在了这块琥珀里。

  她保持着转(身shēn)的姿势,费力地转动眼球。狭窄又模糊的视野中,李珍檬看到那位掌门真人迈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朝着山洞……还是朝着山洞前的人?

  掌门越走越近,但他的每一步都像落在虚空的湖面上——没有踏碎一片枯叶,也没有踢飞一粒砂石。

  他甚至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

  他走到她的面前了。

  掌门真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几岁,眉目俊逸淡然。

  他像是长(身shēn)而立在这昏暗的天地之外,仿佛一座横亘在时间洪流中的山峰。

  ——李珍檬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听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耳边惊天的雷鸣。

  掌门站在步外,望着她。他平静如水的目光也许落在她脸上,也许穿过她而去;李珍檬不太确定,她甚至怀疑他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掌门真人锐利的薄唇轻轻一抿。

  “不妙。”

  这两个字隐隐约约地传入李珍檬耳中。

  第二句话是——“出去。”

  下一秒,一个巨雷轰然炸落,天地随之一震。李珍檬觉得整座山都要塌落下去了。仓皇之间,她看到面前的白衣男人似乎纵(身shēn)朝前疾冲而去,自己的视野中只留下一道白茫茫的虚影。

  然后意识中断了,大脑仿佛被切了电闸,李珍檬又落入安静的黑暗中了。

  目前为止16年半的人生里,李珍檬摔过四五百跤,擦破过五六百次皮,碰出过上千次淤青;割伤、撞伤、烫伤、扭伤……这些林林总总的大小伤(情qg)加起来,也许次数能破万。

  但摔下山崖,只有这一次。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辈子最多也只有一次。

  仔细想想,在小说里,摔下悬崖会死的,那可只有反派。

  真是不公平,李珍檬想,自己平时也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和反派一个待遇?

  ——等等。

  为什么她还能有机会发表这样的感慨?

  这个念头一从脑中冒出,意识仿佛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再度从黑暗的各处聚集起来。李珍檬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身shēn)体,感觉到挂垂的双手和弯曲的双腿。

  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轻轻抵着什么。

  ……自己好像趴在一个什么东西上?

  李珍檬试着动了动手指,这一次,指尖触过一片柔软又粗糙的表面。

  还隐约有些温(热rè)。

  “醒了?”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林老师?!”李珍檬瞬间从迷迷糊糊的半清醒状态中精神起来。

  ——她被林落焰背着,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双手耷拉在他(胸xiong)前;他架托着她的腿,一步一步朝前走。

  视野中还是一片山景,林落焰特意绕开了坑坑洼洼的小路,还有那些过于低矮的树枝,连落叶堆都踩得小心翼翼。

  大概是怕影响到背上的人。

  反应过来之后,李珍檬顿时脑子一茫脸上一红——她上一次被这么背着,几乎是十年前的事了。

  背着她的还是自己亲爸爸。

  “大家都很着急,”林落焰说,“结果还是让我先找到了。”

  李珍檬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林落焰的衣服——是那(身shēn)难看的铁灰色,学校统一发放的教师运动服。

  她稍微有些安心下来。

  “别怕,”林落焰又继续说道,“这里只是半山腰,你也就‘骨碌碌’地滚了一点点路——救护车就在外面,等会儿我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见李珍檬没有说话,他又开口“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刚才我用真气把你浑(身shēn)的气脉过了一遍——没有大碍,一切正常,可能是斩沧在护着你。”

  “……斩沧他突然就不见了。”

  “那看来你本来就是个福大命大的。”说完他还笑了两声。

  “林老师……”

  李珍檬叫他。

  但叫了名字之后,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事没事,”林落焰安慰似的说,“等会儿到了医院,你安心检查,我会通知你的父母,报个平安。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也可以让响剑去——”

  “林老师,”李珍檬再次叫他,“我刚刚……好像去了一下紫阳宗。”

  林落焰的脚步顿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还不到半秒;这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又继续往前走了。

  “应该是紫阳宗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李珍檬说,“我看见你了……还有段响剑,你们俩都是一样的打扮——”

  “不是一样的打扮,”林落焰说,“我穿的是门派大师兄的制式,怎么能和他一样。”

  “……哦,”李珍檬愣了愣,反应过来,“所以你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我会去那里?”

  被她提问的人似乎轻轻“哼”了一声。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林落焰说,“只是没想到这座山变化这么大……竟然只剩了这一坨小土包。”

  说着,他朝旁边一仰头,用下巴点了个方向。

  “那里,以前是我们的紫阳(殿diàn),”林落焰说,“没想到现在整座山都没了——倒成了一块麦田。”

  连绵的山脊被炸开,夷平,后人的刀斧锄铲比雨水和风来得更快更猛。这座山不知历经多少年岁多少代人的开垦攫取,终于连山门弟子都没法认出它来。

  甚至连山的名字都在四季流转更迭中被遗忘,然后迷失。

  “那我看见的那些……”

  “是过去的残象吧,”林落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林老师,”李珍檬又叫他,“你……难过吗?”

  背着她的人没有说话。

  这意味着他明白她在问什么。

  李珍檬也不说话了,她看到山路那头出现了一辆雪白的救护车,车顶上亮蓝色的警报灯闪个不停。

  然后林落焰把她背到车前。两个白大褂急急忙忙地从车上跳下来,他们轻快又熟练地从车上拉下一张折叠担架,把李珍檬放上去,搬到车上。

  “应该先联系我们,怎么能随便搬动伤员?!”其中一个朝林落焰吼道。

  “……山里手机没信号。”林落焰随便糊弄了一下。

  另一个是个女医生,她隔着口罩安慰李珍檬“没事”“别怕”,还用消毒湿巾帮她擦干净了手上脸上的泥巴。

  其实李珍檬已经知道没事,也不觉得害怕了——应该说有别的事需要上心,顾不上害怕。

  然后她被送到医院,检查结果当然没事,只是零星有几处擦伤扭伤挫伤——李珍檬对此经验丰富,不以为意。

  但她还是被判了住院观察五天的有期徒刑,毕竟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来,医生也不敢打包票说完全没事。

  爸爸妈妈十分担心,怪她乱跑,怪她莽撞,怪她不听指挥硬充好汉。

  “给我好好躺着!你倒是担心同学出事,可是你出事了怎么办?!”妈妈一边说一边气一边抹眼泪,“出院之后,除了上学,哪都不许去!”

  一天后的周(日ri),班上同学都来看她了。门刚一开,当时和她一起的三个女生就先跑进来了。卿哭唧唧地抱着她谢;蒋雨辰给了她一大包零食,都是两人平时吃的;另一个赵倩倩也红着眼睛说,没事就好,可多亏了你了。

  李珍檬一边和她们聊,一边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没看见紫阳宗弟子。

  “本来阿林也要来的,”陈俊文大概是发现她在找人,马上解释道,“都到半路了,他突然接了个电话,说学校有事,就急忙走了。”

  “毕竟学生掉山底下这么大的事……”旁边的人接话道。

  “周老师好像也被找了……”

  李珍檬点点头,也有些懊悔——如果因为自己,给两位老师添了麻烦,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不过我觉得也不用太担心林老师,”班长突然说,“被学校叫走也不一定是坏事啊——苏记者不是还拍了事发当时的照片?可能调查清楚之后,林老师反而要接受表彰呢?”

  李珍檬想了想,也有道理,毕竟这事的直接责任不在于林落焰——何况他的运气又一直都很好。

  何况……何况他好像还有后台?

  大家好像也纷纷认同了这件事,于是病房里的气氛又轻松下来,又有男生插科打诨地开玩笑了。

  李珍檬一边“嘻嘻哈哈”地跟着笑,一边又朝人群一瞥——另一位紫阳宗弟子也不在。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的手机被没收了,这么一来,怕是只能等回到学校,才有机会和他们谈谈自己看见的事。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住院部的病房已经逐个就寝。16岁的花季少女当然不能八点就睡,但没了手机之后,病房里也没有别的事好做,李珍檬只能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的霸道总裁刷卡买楼。

  “李珍檬,早点休息。”查房的护士探头进来说了一声。

  李珍檬应了,然后换台,看另一个霸道总裁要全村的人给女主陪葬。

  ——其实根本看不进去,住院这几天,她满脑子里还都是那天的紫阳宗。

  自己看见的最后一幕,真的就是林落焰穿越当时的(情qg)景?

  为什么他们的掌门真人会在那里?

  为什么……他好像还能看到自己?

  他最后说的“不妙”又是什么意思?

  她又想起自己问林落焰,难不难过……她没有加上任何前提,对方也没有说出任何回答。

  这本(身shēn)已经是回答。

  李珍檬越想越乱,越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像起了一片浓雾;她索(性xg)不想,换台,看霸道总裁把女主按在墙上亲。

  ——“喀喀。”

  阳台上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

  李珍檬撇头一望,阳台的窗户还关着——妈妈给她送完饭,临走前亲手关的,还把阳台和病房之间的玻璃拉门也严严实实拉上了。

  那可能是外面风大了吧,李珍檬想。

  屏幕上的女主已经羞涩地推开总裁,转(身shēn)跑了,正好卡在电视剧审核时限之内,没让总裁多亲一下。

  李珍檬扫兴地一皱眉,换台。

  ——“喀喀。”

  又是一声。

  李珍檬停下了换台的手指,屏息凝神。

  “喀喀”,这一次好像换了位置。

  那声音并不响亮,但相当有存在感,好像是什么东西轻轻落在窗户上……

  ……好像有人在窗户上走路?

  李珍檬莫名地想起唐卿卿说过的这句话,顿时浑(身shēn)汗毛倒竖。她关小了电视机的音量,悄悄下(床),躲在拐角的墙后,朝阳台望去。

  阳台上一片昏暗,但灯光所能照到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喀喀”。

  这次的位置又换了,从阳台正对出的外面,转到阳台一侧。

  李珍檬吸了一口气。

  不对,这声音不像是有人在窗户上走路。

  这应该是……有人在窗外,勾起手指,轻轻地弹玻璃……?

  ——“喀喀”。

  在尖叫声冲破喉咙之前,李珍檬用最后一丝理智捂住嘴,然后猛地转(身shēn)要朝门外跑去。

  ——“别出去!”

  熟悉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但李珍檬来不及反应,她已经本能地拧开门把,一步冲到走廊上——

  走廊上非常安静,所有病房都紧紧关着门,熄了灯。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声音,护士站里谁也不在,呼叫器上所有的灯都灭了。

  ——“就在这,别乱走,我把你藏在‘障目’里了,”斩沧继续说道,“外面那个东西在找你!你千万别离开这块地方!”

  “……找我?”李珍檬下意识地反问。

  ——“它……它比我厉害,”斩沧小声说,“你再到处乱走的话……我就保不住你了……”

  “那是什么东西?”李珍檬说着,反应过来,“它为什么要找我?”

  斩沧没有回答,稍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都怪林落焰。”

  李珍檬一愣这又是什么意思?

  ——“喀喀”。

  那个声音又来了,这一次是在走廊的窗外。

  李珍檬被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躲回病房里。

  ——“喀喀,喀喀喀喀”。

  外面的访客好像已经不耐烦了,开始疯狂敲打阳台的窗户。紧接着,走廊的窗户也跟着一起震动起来;整栋大楼好像被一条巨大的黑蛇团团包围,每一扇窗外都是浓重的黑雾。

  黑雾里隐约透出一点金色的磷光。

  ——“糟了……”斩沧小声说了一句,“你快回房间里躲起来!”

  没等他说完,李珍檬马上退回病房,反锁上门,稳住呼吸,视线飞快地左右一扫——

  下一秒,一声巨响在屋内炸开。

  阳台的窗户整个爆裂了,冲击波又震碎了落地拉门,玻璃碎片像冰雹像雪崩似的纷纷扬扬四散飞溅。李珍檬凭着本能飞快地一蹲,躲到(床)位下面。几乎紧挨着的一前一后的一瞬间,无数玻璃碎片在她(身shēn)边落下,蹦跳溅落,仿佛下了一场豪雨。

  李珍檬缩在(床)底下,一动不动,大气不出,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病房里静悄悄的,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一股冰凉的气息从阳台的方向流淌而来。

  “斩沧……”李珍檬在心里喊他,“斩沧师叔祖……?”

  没人回答她。

  她感觉到那股寒气从脚下流过,仿佛水流漫过脚背。

  然后逐渐朝上淹没。

  李珍檬感觉自己半(身shēn)都浸在了水里,浑(身shēn)上下一片湿寒。她还是不敢睁眼,也不敢动弹,像一只冻僵的松鼠,在(床)底紧紧缩成一团。

  有什么东西顺着背脊往上攀爬,快要摸到她的脸了。

  ——“李珍檬!”

  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下一秒,那阵寒气骤然缩回,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了舌头。

  李珍檬又听到一阵爆裂声,又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寒气从那个破口散出,紧接着,新鲜空气随着夜风涌了进来。

  “李珍檬!”有人大步踏进房间。

  李珍檬一点点睁开眼睛,看到段响剑趴下(身shēn)来,探头朝她看。

  “没事吧?”段响剑说着,伸手要来拉她。

  李珍檬本想叫他,然而嘴巴一张,还没说话,先“哇”地哭了出来。

  刚才有多害怕,现在就哭得有多响亮。

  对面的人被她哭慌了,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傻愣了愣,伸手轻轻抓起她的胳膊,想把她从(床)底拉出来。然而李珍檬只顾上哭,全(身shēn)的力气都用在哭,像块石头滞在原地,根本拉她不动。

  段响剑又想了想,索(性xg)也钻到(床)底下,和她一起蹲着。

  “……别哭,别哭了……”段响剑说,“没事,那个东西走了……”

  说着他又拍拍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脑袋,好像她是一台坏掉的老电视机,拍几下就能修好。

  虽然没修好,但李珍檬回过气来了。

  “……大哥,那个是什么东西?”李珍檬揉了揉眼睛,小声问他,刚说完这句,没忍住又抽了一声。

  “……是从因果的裂缝里逃出来的东西,”段响剑说,“不知道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李珍檬当然不明白,但总之知道不是好东西就对了。

  “它为什么要找我……?”李珍檬说,“找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找你……”段响剑皱了眉头,“刚才我替我妈收摊回家,突然感觉到它的气息,觉得不对,就追着来了。”

  说着他朝李珍檬一望“没想到它是来了你这里。”

  “……那怎么办?”李珍檬说,“它还会来吗?”

  “可能吧,”段响剑说,“它既然来找你,肯定有它的目的。”

  李珍檬听着又害怕起来“那……如果我戴上那个手链……能防住它吗?”

  “那链子已经连斩沧都防不住了,还怎么防它?”

  ——“李珍檬?”门外传来护士的声音,“还没睡?怎么我听见有哭声?”

  李珍檬一愣,下意识地就要从(床)底下钻出来。然而旁边的人把她一拉,往她手里递了一个什么东西。

  “这个你先留着,带在(身shēn)边,”段响剑说,“虽然我现在也没什么能力……但这个总比那串石头靠谱些。”

  李珍檬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握着那个喜羊羊的剑囊。

  里面装着一支笛子,或者一把剑。

  “这是你的——”

  “等你上学了再来还我。”说完,段响剑从(床)底下闪出,一步上了阳台。李珍檬听到“呼”的一声,可能是他从窗口跳了出去。

  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打开,护士走了进来。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护士姐姐看看她,眉头一皱。

  “……睡了睡了,”李珍檬说,“刚才看电视睡着,从(床)上滚下来,把自己摔哭了……”

  虽然漏洞百出,但护士看样子也没想追究。她又交代几句,就带上门出去了。

  李珍檬瞥眼看了看阳台——窗户完好无损,地面上一块碎玻璃都没有。kuangs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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