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一代枭雄

　　萧千一闻言，心中一声“格咚”一跳，又接着一声“格咚”。

　　自出道以来，武林十大高手和“天音四圣”的名头时不时听人提起，可谓如雷贯耳。显然，他们的名头在当今武林人的心目中：处于极高的位置。

　　而眼前这长发怪人居然连他们都打败，这岂不是太过骇人听闻么？这也是太可思议了吧…。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长发怪人，惊诧不已地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竟一时忘记了言语。

　　过了片刻，他心中突然又冒出一个极想知道的问题：这怪人是谁？江湖上怎么没有关于他的传说呢？

　　长发怪人清瘦的脸上，红云染色，神釆飞扬。

　　虽然时隔久远，虽然物是人非。但仍然可以想象当年的盛况：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小卒，身处万人瞩目的高台，那是何等的惊喜？

　　何等的荣耀？

　　何等的豪情万丈？

　　其实萧千一也有过类似的亲身体验，只是那体验太过短暂。一瞬间，便被惊恐所代替。

　　萧千一深深地看着长发怪人，千百般滋味涌过心头…他从内心心底发出无比的倾仰和赞叹：“那可谓是前辈人生中的巅峰时刻”。

　　怪人无奈的笑了笑，目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古话说的好，福祸相依倚，有时候福就是祸，祸就是福。”

　　“江湖繁华箫落，本就是一个名利之争的场所，我虽然成全了自己，却也不免损落了他人的名望利益。”

　　萧千一虽听得似懂非懂，但他也隐约体会到了什么。

　　“人的名，树的影，江湖中很多人都把名声，看成生命一样重要…那些曾经败在我手下的成名之辈耿耿于怀，自然是要跟我过不去。这就是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只怪当年，老夫年轻识浅，只顾争强好胜，不懂得忍让这个道理，以致后来祸患不断。”

　　他微微一顿，又继续道：“后来我行走江湖，经常受到莫名其妙的栽赃陷害，以及或明或暗的截杀…。”

　　萧千一心中一个冷颤，他对遭受蒙冤陷害，已有刻骨铭心的楚痛、无奈。

　　他无言地叹息了一声，神情黯然，双眼之中尽是同病相怜之色。不知不觉间，心里的距离与对方亲近了不少。

　　怪人丝毫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仍然沉浸在往事当中：“当时老夫自是不甘蒙冤受制、屈服于他们，便与他们极力抗争，刀剑相对，这样一来难免失手伤亡。”

　　“渐渐地，血怨相报，他们便把杀人放火，抢夺奸淫之事全都栽赃在我头上，满天撒播谣言…把老夫说成是继黑血屠夫之后的又一大江湖魔头。”

　　虽然是廖廖数语，但在萧千一的心中，却如一张挣不脱的网，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那蚀骨的痛苦…。

　　萧千一忍不住愤恨从中来：“天下人难道就任他们

　　颠倒黑白么？”

　　“公道何在？他们都是…？”

　　他高亢的语气渐渐变得低落，无奈一声黯哑，再也说不下去，心中沉重如山…。

　　怪人双目喷火，额上青筋暴露：“若论在武功上的单打独斗，他们自然不是我的对手。”

　　“但他们都是有背景、有势力，在武林中有赫赫名望的一群人…他们联合起来，说白就是白，说黑就是黑。”

　　“他们就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做坏事不留名，所谓的德高望重之人。他们说的话，天下谁人不信？”

　　说到此处，长发怪人无奈的摇摇头，神情又复如常。

　　似乎数十年的苦难魔练，已让他洞查到人性的丑陋，江湖的险恶。

　　并且已然看透，坦然放下。

　　萧千一却听得冷汗直冒，虽然听的是别人的遭遇，但一联想到自己出江湖以来，一连串的遭遇，其实却

　　像极自己的故事。

　　江湖路径，英雄血泪，惊人的相似…。

　　而那些名门正派所说的假话大话都是真理，这就是江湖。

　　江湖险恶的不只是刀光剑影，更有颠倒黑白。

　　想到这里，萧千一黯然一声叹息，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怪人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后来那些人便名正言顺地联合气来，千方百计欲铲除我…当时，我也是心高气傲，誓死与他们周旋到底。”

　　“我凭着自己的武功，一次又一次浴血突围，有惊无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自是不甘心罢休…有一次，在终南山顶，老夫遭到数百名高手的围攻，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被他们击落悬崖绝壁…。”

　　怪老头说到这里，陡然一顿，叹息道：“这是老夫一生中，最为惨烈的一战，真可谓破釜沉舟，血洗终南山顶一。”

　　“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在我掌下，而他们之中，有些人本质并不坏…。”

　　他脸上浮起缕缕无奈，似有遗憾，又有不忍。

　　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只纵横铁血。

　　萧千一不禁脱口道：“那后来呢？”

　　怪人幽幽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以为我死了，我自己也认为必死无疑…但是老天有眼，危难之际被人救起，老夫一心想报仇雪恨，便在绝壁在下苦练三年，三年后我重出江湖。”

　　“三上武当，四闹少林，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把武林三大世家也闹得他鸡犬不宁…。”

　　“从此，武林中天翻地覆，人人提我色变，见我望风而逃，唯恐不及…十几年间，我打遍天下，无人敢说我半过“不”字。”

　　他说得眉飞色舞，却对救他那人，只字不提，似乎把那个人藏在心底隐秘之处，不愿重提。

　　萧千一本想问，但他终是忍住好奇，没有问。

　　过了好久，长发怪人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仰天长叹道：“老夫一生杀人如麻，除了少数人是迫不得已，失手误杀之外…大多数都是该杀之人，他们是披着人皮、满嘴假仁假义的畜生。”

　　萧千一忍不住道：“那再后来呢？”

　　长发怪人沉吟了良久，才缓缓道：“当一个人天下无敌，找不到对手后，他就会感到寂寞无聊，狂热消退…再后来，老夫也渐渐厌恶了江湖中的血腥险恶，便退隐江湖…。”

　　“无意中发现了这片芦苇林，是个绝好的隐居之地，便去皇宫大内偷来大批珠宝，招来能工巧匠把此处装饰一番…。”

　　“一直到现在，也许，江湖上早已忘记了我这号人物。”

　　言语间，他神情颓然，岁月就像一把无情的剪刀，能剪断人所有的牵挂和思念。

　　岁月像永不歇停的狂风，将曾经的留恋、执著、辉煌和伤痛越卷越远，直到遥不可及的天边。

　　岁月锈蚀了金戈铁马，磨灭了英雄丹心。昔日的武林尊者，身处荒芜，与世隔绝，随风淡泊…。

　　空旷的厅中，除了闪耀的珠光，便是落幕的繁华，没有风，没有天赖，徒剩下无尽的沉寂。

　　萧千一终于忍不住道：“救前辈的那个人是谁呢？

　　”

　　怪人轻轻道：“她是我的朋友。”

　　“前辈不是没有朋友吗？”萧千一怔了怔，又道：“她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救你呢？”

　　长发怪人目中闪过一丝温情，轻吟道：“她是一个女人。”

　　萧千一闻言大出意外，脱口道：“莫非是前辈的红颜知己？”

　　长发怪人目光中尽是惆帐，叹息道：“也可以这么说…。”

　　萧千一的目光不自觉在厅中扫了一圈，好奇道：“她现在哪里？”

　　长发怪人苦笑道：“她早就走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萧千一不解道：“前辈当时怎么不留住她，或者是去找她呢？”

　　长发怪人摇摇头，叹息道：“我是留过，当然也找过—…但是我找遍天涯海角，也没有她的消息。”

　　他神色沮丧，垂头不语，脸上除了落寞便是无尽苍凉，似乎不愿意重提这段唏嘘的往事…。

　　如果说，英雄铁血是人生巅峰，那么情海遗恨就是终生的隐痛。

　　英雄也莫过如此，萧千一虽然尚未经历，却也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再多问。

　　良久…良久，怪人抬起头，一转语气道：“老夫没有朋友，你也算是老夫的半个知己…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你已有好久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觉了。”

　　萧千一还待开口说些什么，怪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突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入睡。

　　那我睡哪里呢？

　　没过多久，萧千一也感到困倦不堪。他张眼四方，大厅的一角，有一扇石门正无声无息地打开…。

　　萧千一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卧室，摆放着锦榻牙床，显得极为奢华。

　　萧千一和身躺在床上，感到无比的舒适。不一会儿

　　，几天来的疲劳如同洪水猛兽一样袭来…，

　　很快，他便ｊｉｎｒｕ了梦乡。

　　长发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厅中的大椅上，目闭神疑，宛似老僧入定，一切又复归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长发怪人霍然睁开双眼，则耳细听，似乎听出了什么，一闪身便已飘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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