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答案
李惟德被领导单独喊去了办公室。
临时选作的办公室有些简陋，四壁空荡，在角落处甚至可以看到灰黑成团的蜘蛛网。领导就坐在黑铁铸成的办公桌后面，椅子很破旧但看得出来很坚韧，反射着微弱的灯光。
“坐下谈。”领导和善道。
“是。”李惟德很自然地坐到了领导面前。凳子是铁的，似乎生了锈，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你是我们召集的人里面第一个想到的。”领导说。
李惟德眼神平静：“我觉得在我之前还有人想到了。”
“当然，”领导轻笑一声，“掌握第一手资料的老教授们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其实，我还不知道我的结论是否正确。”李惟德迟疑了一下，“我想知道教授们的结论。”
领导看了李惟德一眼，李惟德感受到那道看似随意却饱含着谨慎与信任的目光，深吸了口气。
“好，给你。”领导将一份文件递给了李惟德。
李惟德接过文件，抬头，看着领导，沉声说：“我一定为国家做好我的工作。”
领导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惟德打开档案袋，里面只装了一张报告，略去繁杂的逻辑论证，是最后的结论。
“空间扭曲处隐藏了外星飞船。”
李惟德皱起了眉头。
领导亦然，问道：“与你的推论不符合吗？”
“不太类似。”李惟德说。
“你的推论是什么？”
李惟德忽然直起身，走到了紧闭的窗户旁：“可以打开吗？”
领导沉吟了下，答道：“可以。”
打开窗户，月色如水，泼洒而至。李惟德沐浴在一片光辉中。
“我的推论可能有些怪异。”李惟德说，“我认为，那处凹陷的空间，是那个神秘事物的死地。而且我认为，绝不会是外星人的飞船。”
“为什么？”领导问。
李惟德闭上眼，将一条条看似无关的线索串联起来。
在思维的海洋，李惟德进入了一种乘风破浪的状态，一个个逻辑线交织起来，风暴在大海上形成。
最终，风暴爆发，巨浪掀起，李惟德睁开双眼。
“是它摧毁了她。”
领导面露疑惑。
李惟德继续道：“在太阳熄灭之劫的前一天晚上，我的那个她突然消失了。您可以理解为我的女朋友。那晚的月色没有今夜美丽。”李惟德感叹了一声，“第二天，爆发了太阳劫难，后来，人口南迁，我坚持留守天文台，我以为她会回来的。但是没有，直到我发现了那张卫星拍摄的图片，那个奇异的点。我当时就有种直觉，她的消失与那个点有关。当外层空间异象发生时，那个神秘的事物不再吸收太阳辐射，她果然重新出现了。我问她为何消失，她却告诉我她一直都在，只是我看不到了。”
她重新出现的那晚，李惟德站在荒凉的天文台下，心疼地问她去了哪里。
她微笑着，眼神中浮现几丝伤感：“我没有消失，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但是因为天上的东西，你看不到我了。”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它发出很强的干扰波，现在它受到了重创，最终会死去，但死去时释放的波动足以干扰这里的波好长时间，你今生可能都看不到我了。”
“不会的。”李惟德摇头，仿佛在拒绝相信。
她笑笑，温柔的目光如水：“即使你看不到我，我也会一直陪伴着你的。”
后来，李惟德真的再没有见到她。
从回忆中醒来的李惟德最后说：“那个凹陷处是它的尸体。”
领导眉头舒展，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手道：“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可以告诉我是否留在这里。”
李惟德点点头，知道领导根本就没有听懂，也不会在意，他在意识中自嘲了一下，而后退出了办公室，走回二楼的住处。
办公室内，领导拿出李惟德的档案，盯着上边写的“臆想症”看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喃喃道：“可惜了，多好的人才啊。”
次日，有一半科学家选择离去，另外一半选择留下，待选择离去的科学家乘着直升机飞远，留下的一半被带上了另外一架。他们将参加国家暗中组建的航天小组，加紧突破当前的航天技术阻碍，实现新的空间探索革命。
“当政府公布了外星文明的消息后，将会有大量资本注入航天领域，新的国际竞争也会围绕航天展开，我们国家决不能落后……”
计划领导人是一位年富力强的政治领袖，他将在今后的岁月负责此项计划的进行。
李惟德被分配到了新型天文望远镜的研制小组，经过三年多枯燥的工作，他们所研制的可以担负暗物质、多种特殊粒子研究工作的“天眼”一号顺利升空。
李惟德由于贡献突出，得到了第一时间的测试机会，他将“天眼”对准了那个神秘物体的死地。
没有任何异常。
李惟德并没有气馁，在之后的七年，他又分别去了三个不同的项目组，最终，当负责探测神秘物体死地的探测器升空并抵达目标点时，一切谜底被揭晓。
探测器悬停在神秘物体的死地，对这片区域进行了长达四天的各种探测，包括暗物质、中微子等等的研究，当李惟德最终用引力波探测时，他疲倦的双眼涌现惊喜。
虚拟屏幕上，引力异常点一点一点浮现，最终勾勒出一个完美形状的轮廓，与太阳熄灭之劫中拍摄的照片完全一致。
上级重点圈注了这个研究成果。
“引力波异常，如果可以引发引力波异常，它本身的质量一定极大，但是探测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秘密进行的探讨会上，有人提出疑问。
“就像它之前吸收太阳辐射一样的手法，扭曲了空间，但对周围没有产生影响。”有人回答。
李惟德始终保持着沉默，其实当他看到结果的那一刻，他就模糊地明白了那是人类需要花费不知多少岁月才能企及的科技。
现在观测到那个事物，就如同几十万年前人类刚刚看到火一样，离科学地理解还有太长的距离。
李惟德很快意识到他此生的悲哀，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静静地看着同事们激烈争论，直到所有人都察觉到其中的差距。
会议以沉重的氛围结束，李惟德离开会议室，站在廊道上，望着远处的重重大山，情绪低落。
新来的一名技术员恰好看到李惟德，他走到李惟德身后，轻轻拍了一下李惟德的肩膀：“老哥，怎么了？不是新发现吗，怎么这么不开心。”
“没什么。”李惟德想把这个技术员支走，但他忽然僵了一下，眼神中涌现疑惑。
“新发现？”李惟德看着这名技术员的眼睛，引力波异常的情况刚刚在内部会议中宣布，不可能这么快流露到外层，“你听谁说的？”
技术员微笑着：“你们自己说的。”
“你在门外偷听？”李惟德一下严肃起来，但他立刻意识到这不可能，会议室的隔音措施做得很好。他更加疑惑了。
技术员还是微笑着，但没有说话，清澈的眸子射出柔和的目光。
李惟德不知怎么忽然对这名技术员生出了好感，也是立刻，他察觉到这种好感的不可思议，继而他感到一种惊恐。
“你是谁？”李惟德急促道。
“郑冬。”技术员说，而后他的话令后者如遭雷击般呆滞下来，“李惟德教授，您的精神宇宙很独特，‘她’居然是里面唯一的星。”
李惟德看着面前这张不算英俊的脸庞。这张脸庞上挂着一抹微笑，仿佛有奇异的魔力令人心安，但最令人惊异的是这双眸子，此刻看来，这双眸子像是两片璀璨的星系，后边是无穷宇宙。
李惟德僵了不知多久，郑冬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直到李惟德一下放松了身体，他遥望着天边，说道：“原来那东西，叫精神宇宙。”接着他像卸去千斤重担一样靠着柱子，发出一声轻笑。
郑冬立在一旁微笑。
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笼盖了山野，给这片大地蒙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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