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李明锐也没想到阿闻竟如此心急，眼见此时伤了人，下面乱成了一锅粥，顿时有些不满意道：“阿闻，你这就不对了，我好心请你喝好酒，你怎么还把瓶给砸了，这下好了，还伤了人，你让我怎么跟人家交待啊！”

　　阿闻仰头喝了一大口茅台，听得李明锐责怪，裂着嘴嘿嘿笑道：“小李，你这人心太好了，跟我一样，一般心太好的人，最容易受伤，就像我对那个女人这么好，什么都给她，什么都满足她，什么都听她的，结果呢，她妈的，她却背着我跟别的男人乱搞，简直不是好东西！”

　　他骂完这后，伸手抓了一把猪耳朵，便塞进了嘴里，大口吃了起来。

　　李明锐对于阿闻这段话是深有感触，阿闻的话让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大学女友，那个自己深爱着的女人，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为了她，把学费都全部花了，给她买衣服，陪她玩，对她死心踏地，说一不二，结果呢？等他的钱用完了，她就把她给甩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跟别的男生劈腿。

　　这件失败的感情，使得李明锐整整消极了两年，还因此差一点死在江里，学业也耽搁了，最后连大学毕业证也差点没拿到。

　　此时看着眼前的阿闻，想着之前听过有关他的传说，他忽然觉得，其它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个爱情的失败者，都是受过伤的男人。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难过，一把夺过阿闻手里的白酒，仰头猛喝了一口，只觉一股清香带着一些辣味经过喉咙，进入脏六腑，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阿闻见他仰头喝了这么大一口，生怕他再喝，夺过酒瓶，又猛喝了一口，这才又指着楼下面看热闹的人，满口酒气的说道：“你以为下面这些人都是什么好人吗？呸，他们个个都是坏心肠，他们只是在下面看我的热闹，他们个个都想盼我死，我才不会这么傻呢！想我死，我呸，我偏偏就不死，气死他们！”

　　“什么？你......”

　　阿闻的一席话，让李明锐听的格外震惊，此时看着阿闻一脸的坏笑，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怜。

　　他是在为自己感到可怜，他才是真正可悲的人。

　　他忽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真正的神经病，包括那些楼下看热闹盼着阿闻跳楼的人，他们也都是神经病，而阿闻才是正常的人。

　　此时虽然他已经醉了，可却是唯一最清醒的人。

　　小门外几名警察听了阿闻的话，个个气的想骂娘，可是却只能忍着，救人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他们的职责，这是国家赋予他们的责任，在轻生者没有安全的前提下，他们绝不敢做出任何轻举妄动的事，否则他们就违背了救人的原则。

　　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再也不说话，索性蹲了下来，各自点了根烟，不再说话。

　　阿闻的话让李明锐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从今天开始，如果阿闻不死，他将会重新审视他，绝不再以一个精神前几天去看他。

　　一瓶酒，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很快就喝了个精光。

　　此时酒香仍在四处荡漾，阿闻的脸已经变得通红通红了，眼睛却也开始咪成了一条缝，仿佛有些昏昏欲睡。

　　也应该要睡了，一瓶好酒被他喝了三分之二，一袋好肉被他全部吃完，再加上之前的一瓶高达六十度的二锅头，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出乎李明锐的意料了。

　　此时的李明锐一方面防止阿闻摔下去，一方面在思考问题。

　　仰头看着天，天上的云像河水一样，大片大片的流去，稍纵即逝，这让他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也不知看了多久的云，慢慢的阿闻的呼噜声越来越大，李明锐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轻轻喊了他一声道：“阿闻。”

　　回应还是重重的呼噜声，此时的阿闻嘴角流出一丝口水，通红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李明锐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但他相信一定会是一个好梦，梦中有他喜欢的女人，有他的父母，有他的骄傲和梦想。

　　又过了片刻，李明锐才朝里面大声喊道：“各位警察叔叔，你们还在等什么呢？难道还要等他醒过来再问你们要瓶茅台喝？”

　　这边三名警察的周边，此时已经扔一地的烟头，只在那边听着李明锐和阿闻一边吃着肉喝着好酒一边谈着心，早就恨透了他们，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此时一听到李明锐喊，早已憋了许久的他们，像条蛇一样，二话不说窜了出去，其中两个人各扯住阿闻的一只胳膊，跟着用力向后一提，阿闻近二百斤的身体如飞一般被扔在了平台了，却也没醒过来。

　　队长看着李明锐，泠声说道：“小子，你行啊！与一个神经病在这十几楼高的地方喝酒谈人生，这可是千古奇闻啊！怎么着，还不下来，难道还要再来一瓶茅台不成？”

　　“是不是腿麻了，要不我们哥两帮你一把？”

　　另外两名警察搞定阿闻，眼见李明锐仍是一动不动，此时心里早憋了股气，泠声说道。

　　“哎，不用了，多谢你们的好意，我自己会动！”　

　　李明锐生怕对方对待自己像对待阿闻一样粗鲁，说话之后，这才揉了揉腿，慢慢站了起来，这才回到天台上。

　　“唉！看了半天，竟没跳下来，真是浪漫时间，耽搁我看股票！”

　　下面围观的人眼见阿闻和李明锐都没事，一时感到很是失望，扭了扭已经定型的脖子，埋怨了几句，这才各自散了。

　　队长伸出头去，给下面的警察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对方这才把气垫给拆了，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三名警察把喝的烂醉如泥的阿闻架着抬下了天台，李明锐回头看看刚才自己坐过的地方，忽然有些迷茫。

　　他曾经在不顺的时候，也想过要自杀，可是今天，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却觉得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一切困难都不是事。

　　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由自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李明锐刚下天台，屁股刚落在办公椅上，总经理的电话就打来了。

　　经理窦玉娥亲耳听到李明锐接电话的，当时手捧一杯咖啡，一脸幸灾乐祸的盯着他看，显示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李明锐单从电话里，总经理冰冷如霜的声音便已知晓没什么好果子了，再看着经理的样子，更是感到大事不妙。

　　他听着散户厅一些客户的恭维，强打着精神，走向总经理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总经理脸上就像打了霜一样，铁青的难看。

　　还没等他说话，总经理便指着他　道：“李明锐，你今天可是威风了啊，我平时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就这么能呢？人家警察都搞不定的事，你竟敢主动请缨去做，最终还让你搞定了，看来我们公司这么小的池子，是养不了你这么大鱼了啊！”

　　李明锐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经理告了他的状，心里暗骂一声的同时，却也觉得习以为常了。

　　待到总经理停了下来，他连忙解释道：“总经理，您误会了，这真不是我主动请缨的......”

　　还没等他说完，总经理便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你主动请缨的，难不成还是人家警察绑着你去的？真是岂有此理，还敢狡辩！”

　　李明锐本来想解释说确实是警察逼着自己去的，可是嘴张了张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只好忍了。

　　然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李明锐彻底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弄的这么复杂。

　　总经理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默认了，脸色越发难看，半晌才道：“告诉你，李明锐，今天发生的这个事情后果很严重，对于公司的影响很恶劣，至于如何处理，等我写成报告，上报给公司总部，总部有了明确的指示之后，再告诉你结果吧！”

　　李明锐看到总经理如此这般模样，这才知道事态真的严重了，张嘴再次解释道：“总经理，这件事确实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更不是你所听的那样，我......”

　　“李明锐，事实已经摆在那里了，我难道还需要跟别人说，还用得着去凭空猜想吗？现在全市的人都知道你李明锐跟一个疯子坐在十几楼的天台上喝酒，吃肉，谁允许你这样做了？简直就是目无组织，毫无纪律性，我这样说已经很客气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总经理将手中一本文件重重的仍在桌上，跟着近乎咆哮的朝着李明锐吼道。

　　李明锐在公司几年，从没见过总经理这般模样，一时吓的再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自认倒霉。

　　一时间，空气近乎凝结。

　　李明锐的手心在冒汗，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过了许久，总经理这才说道：“这样吧，在事情没有弄清，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先回家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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