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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1章 宫老爷子


  宫老爷子的书房面积足足有七十来平米,差不多抵得上一个小套户型了,书房里摆满了书架。与尉迟家的书架上全是书不同,这里有一半被不同内容的中堂、条幅和楹联占满了。除了书架上摆放着的,墙上也挂满了书法作品,有已经装裱好了的成品,也有刚写好尚未送去装裱的半成品。

  “宫老师,您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叹服地说。

  老爷子将泡好的功夫茶倒进青花小瓷杯,拿起一只给我递了过来。

  “这还只是一部分,楼上的三间房子里全是书法作品。里面有我自己的得意之作,也有收藏的其他作品。”他笑着说,“我啊,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写字。写了一辈子,也研究了一辈子。越研究越觉得这书法里藏着人生真谛。”

  老爷子的功夫茶着实不错。茶好,水好,冲泡的技术也好,入口齿颊留香。

  老爷子继续说道:“只要站在书桌前,手里提起笔,即使有再烦再难的事,这一刻我也全都抛到了爪哇国。”

  “难怪您有‘墨痴‘的雅号。”我接过老爷子递过来的第二杯茶,笑着说。

  听我提起这个,老爷子自己也笑了。原来,“墨痴”这个雅号还有一番来历。年轻结婚那天,老爷子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差点气得丈母娘把婚事给退了。

  那天上午迎亲之前,老爷子去理发店剪头发。同行的人出去办了点事,回来后发现老爷子不在理发店。理发的师傅说已经走了。同伴也没在意,以为老爷子迎亲心切,赶回家去了。

  谁知到家一问,才知道人根本没回来。去女方家打听,也说没来过。迎亲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老爷子父母急得脑门汗都冒出来了,马上派人到处找。老爷子常去的书店、书法角和朋友家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

  女方父母气得直跺脚,说怎么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毛脚女婿,关键时刻人不知道跑哪去了,真是天大的笑话。老爷子未过门的老婆把自己关在闺房里,掩面垂泪。他的那位准岳母既要隔空责骂丢人现眼的女婿,又要照顾伤心的女儿,乱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老爷子自己家和女方家鸡飞狗跳,上上下下乱成一团糟。

  后来还是那位同伴,依稀记得在理发店斜对面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家叫“墨宝斋”的店面,听名字应该是卖字画之类的,说要不去那看看。

  果不其然,同伴去的时候,老爷子正跟店主聊得火热。见同伴进来,老爷子还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

  同伴反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都忘了?

  老爷子这才一拍脑门,连声说不得了不得了,拔腿就往外跑。临出门又折过来对店主说改日再来求教。

  等他回去准备好再到女方家,已是下午三四点,过了约定的迎亲时间有三个小时。女方母亲也是暴脾气,劈头盖脸地足足骂了一个小时,本意是当场打发老爷子走人,这女儿不嫁了。后来经旁人苦劝,再加上老爷子的检讨作得极是深刻,这婚最后还是结了。

  于是老爷子“墨痴”的雅号慢慢就在圈子里传了开来,而他这件糗事也被朋友们引为笑谈。

  老爷子还没说完,我就笑抽了。

  “您这心,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大。”我打趣说。

  老爷子自己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没办法,一辈子就这毛病,见到好的字就像是被定身术定住,再也走不动路。不知道改了多少回,就是改不了。”

  “也对,您要是不这么痴迷,也写不出这么精妙的字来。”我说。

  谈起自己的字,老爷子的兴头就更高了。他抱出几十幅自己的书法作品,在书桌和地板上一一展开。有中堂、条幅、斗方、手卷甚至扇面,品式不一。字体则楷、隶、草俱齐。

  “我刚才说书法里蕴藏着人生真谛,这话可不是瞎说。”老爷子指着桌上的六幅中堂说,“你看看,这几幅字有什么区别。”

  六幅中堂的内容一样,都是鲁迅那首著名的《自嘲》诗前四句“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从纸张颜色泛黄的深浅不一来看,这六幅中堂应该是写于不同的时间。前三张笔意恣狂,力透纸背,后三张则渐趋平淡,笔法运用也显得中规中矩。

  我将观察到的这两点说出来。老爷子点点头,笑着说:“你一个门外汉能注意到这两点,倒着实不容易。”

  鲁迅的这首《自嘲》写在白色恐怖年代,本是讽刺当时的反动统治。老爷子写这四句当然意不在刺讽,而在自勉。

  原来老爷子自二十多岁起,每十年都会将这四句诗写成一幅斗方,今年开春时刚写好第六幅。屈指算来,已是六十年过去了。

  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时,那时候写字图的是挥毫泼墨时的酣畅淋漓,笔走龙蛇,狂放不羁。

  “你看,这时候的字多是出锋,笔意恣狂,谈不上内敛。”他指着其中的两幅说。

  及至遍历大家名帖,老爷子对何谓书法有了更深的体会,对如何行笔也有了不同于以往的认识。等到了不惑之年,更似顿悟一般,风格为之一变,落笔多以外披浑圆内泽筋骨的笔意为主,再不见之前的锋芒毕露之态。等到了最近几年,则又精进了一层,笔意与古拙无方的路子相近。

  “这么多年阅帖临帖自写下来,也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书法影响了我的性格,还是性格成就了书法,亦或两者兼而有之。”老爷子说,“按孔子的说法,七十是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做人上我不敢自夸,但在书法这方面,我确实是正在这条路上走着。”

  老爷子作了个手势,示意我坐下来,将青花瓷杯斟满茶递过来,继续说道:“当然,书法和为人可以互融互促,也可以各自为道,互不相涉。比如严嵩、蔡京和秦桧之流,用笔率意自然、松脱舒畅,堪为一代宗师。可做人上却极是龌龊,祸国殃民无所不用其极,最终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老爷子将紫砂壶里的茶倒掉,又重新放了些茶叶续满水。他接着说道:“还有一位老先生,也是颇有意思。字写得是行云流水,恬淡无比,但做起事来却不输任何一位血性男儿。”

  说着,他站起身,从书架里翻了半天,找出一本书集,翻开指着上面核桃大的字说:“你看看这字。”

  书集还没到手,上面的字就映入了眼帘。我粗粗一看,发现这字仿佛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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