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惊世骇俗 一
八月十五日这一天，三大比赛迎来了最后的高潮。观众人数再创新高，据负责把守教军场入口的城卫队军官估计，达到了前所未见的十三万人。
高斯皇帝雷纳德·乔·高德佛里、大皇子贾斯丁、二王子葛里菲兹和有着“帝国花冠”美誉的塞西莉亚公主殿下一齐驾临贵宾席，等待见证三个项目第一名的诞生。包括“云之领主”欧瑞斯·赫伯公爵、“红土之王”巴顿·普雷斯科特公爵、财务卿路易·伯朗克公爵、政务卿爱德华·格里格伯爵在内的实权派帝国贵族也都悉数到场。再加上圣弗洛伊丁本地的或是从外地前来参加双千年庆典的其他的贵族和世家族长。主赛场东面的贵宾台上云集了高斯帝国几乎全部的权贵。
鉴于到场的贵族人数太多，子爵和子爵以下的爵位较低的贵族甚至没有登上贵宾席的资格。还未得到爵位的贵族子嗣，不论出生于哪个家族，也一律不得进入贵宾席。因此格林希尔、休伯利安等人不得不挤在排山倒海的人群中伸着脑袋看比赛。“云之守望”拉斐尔忍受不了别人把他推来怂去，只在赛场边站了一小会儿就拉着奥利弗先行离开了。
当然，万事总有例外。赫伯公爵就利用自己的那么一点点特权把冬焰接到了贵宾席上，借此机会带他晋见雷纳德皇帝。普通人认养一个孩子只要家人不反对就成，可是贵为三大世家的赫伯家族要接纳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就涉及诸多方面的考虑，譬如说爵位继承权问题。因此皇帝这一关是必须要通过的。
“之前就听塞西莉亚说赫伯老哥新近认养了个干儿子，就是他吗？果然生得俊秀！头发的颜色有些像尊夫人。她一定高兴坏了吧？”
见雷纳德没有意见，赫伯公爵顺着他的话道。“不瞒陛下，这事情我还没有和罗丝她说过呢！（注1）”
“哦~？如果她不要，能不能考虑过继给郑啊？”雷纳德非常喜欢孩子，随口开了个半大不小的玩笑。他刚想伸手拍一拍炎发男孩的脸蛋，就听到塞西莉亚喊，“父亲！您会吓坏他的啦！”
这时候，财务卿路易·伯朗克公爵也买通了看守贵宾席的皇家近卫骑士，把自己的外孙女带进了贵宾席。泰莎·马奎尔向雷纳德皇帝见过礼之后，就跑到冬焰身边。炎发男孩看着脸色微红的泰莎，恍惚间想到也就在这个时候，爱丽丝正跟随大鼻子马戏团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无论如何都不能挤出一丝一毫的笑容。雷纳德皇帝看到这情况，戏谑地看了两人的长辈一眼。两位帝国公爵都浅笑不语。于是皇帝陛下有些恶趣味地安排冬焰和泰莎挨着坐在一起，位置就在他的正前面。
最先进行的是皇家骑士学院入学测试赛的决赛。对阵双方分别是暴风军团军团长罗伯特·道尔伯爵（Robert·door）的侄子杰罗姆·道尔和福特森家族的一名女孩。虽然胜负已经不涉及入读皇家骑士学院的资格，但两个孩子还是为了家族荣誉拼尽全力。他们你来我往地打了三十来个回合，道尔伯爵的侄子才凭借男性身体上的优势艰难赢下了比赛，成为了这个项目的第一名。不过坐在赫伯公爵身后的荷旺·伍尔夫小声嘀咕着，说道尔伯爵的侄子绝对不是他女儿的对手。赫伯公爵听在耳朵里，笑着转过头去拍了拍伍尔夫的肩膀。“老弟，别往心里去！”
接下来平民武技大赛的决赛在一名民间高手和一名退役的皇家近卫骑士间进行。最终结果是平民高手技高一筹，完胜前皇家近卫骑士。普通市民对同为平民的胜利者报以热烈的欢呼。在贵族们看来这一结果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这名民间高手此前就击败了战胜过约修亚的盖利还有其他几名颇具实力的选手，据说已经被麦肯瑟伯爵抢先一步招揽到他的家族中。
三大比赛的压轴戏是魔法比试的决赛。“天才魔法师”尼尔自信满满地握着魔杖走上高出地面两尺的主赛场，接受观众们的仰视与欢呼。直到他的对手从赛场另一边的楼梯走上来，尼尔这才想起来这名叫哈坎·沃的火系魔法师正是前不久在贵宾席上向他请教魔法阵方面问题的那个年轻人。
哈坎·沃穿着深红色的法师长袍，手握一根火系魔法师所偏好的金属魔杖，站在了尼尔的对面。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初次见面时的恭谦，反而有些自鸣得意，看来他对自己取胜尼尔很有把握。
“他在之前的比赛中不是这身打扮啊！”坐在雷纳德皇帝身后的爱德华·格里格小声嘀咕着。
“卿的意思是？”雷纳德皇帝听见了，回过头头去询问。
“哈坎·沃可能在此前保留了实力。今天碰上了尼尔看来是要动正格的了。这次比赛一定会很精彩。”
爱德华·格里格是皇家魔法学院的毕业生，虽然在魔法上几乎没有作为，但却凭借渊博的学识和明锐的政治见地座上了政务亲的位置，继承了其父的伯爵爵位（注1），是学术型魔法师的成功典范。皇帝陛下原本安排他和莱尔·冈恩分别执法重要的魔法比赛和武技比赛。可是由于西线的局势日益恶劣，政务亲大人只在头两天亲自来到赛场，后来也就把裁判工作全部委托给冈恩院长了。不过他一直关注着魔法比试的情况，对哈坎·沃的印象颇深。哈坎·沃这个人既非皇家魔法学院的学生，也没有贵族势力的背景。他对火系魔法的运行相当熟练，从第一轮到准决赛都是轻松晋级。爱德华·格里格记得他此前一直穿的是黑色的普通长袍，用的也不是现在这支魔杖，因此认为他在之前的比赛中隐藏了实力。
哈坎·沃的这身行头，不论是法师长袍还是魔杖，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深红色的法师袍上没有任何纹饰，呈现镜面色，只是在前后左右四片群摆上各附有一个怪异的咒符。这四个咒符形如真实的火团在燃烧，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装饰花纹。笔直的金属魔杖足有两尺长，更像一只长枪。杖身上是极其少见的点线相间竖直排列的纹饰。这些纹饰看似简单，但却带有红色的光泽，往外晕散着一股难以克制的魔法脉动。魔杖的顶端镶有一颗椭圆型的红宝石。宝石并不大，所释放出的红光却极为夺目。
“喂，儿子！怎么样？”赫伯公爵凑到冬焰身边，指着哈坎·沃小声问。不考虑炎发男孩是否承认，赫伯公爵现在已经大大方方管他叫“儿子”了。
冬焰心里还记挂着远去的马戏女孩，根本没有关注比赛，听到赫伯公爵的问题后，才瞥了赛场一眼，火焰精灵王传承下来的浩如烟海的知识在他脑海里慢慢复苏。“他用的魔杖叫‘灼热之枪’，是远古一位火系魔导师制作的宝具。这支法杖最厉害的地方是在顶端的宝石里面封着一个强大的攻击魔法作为法杖的眼睛！不过以他现在的魔法量还足以激发宝石的魔法。尼尔哥哥只有小心应付就能赢。”
尼尔自然也看出了哈坎·沃的长袍和魔杖都不是凡品。不过接着往下看到哈坎·沃的腰间居然别着个瓶子时，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尼尔想起了在第一轮遇到的那个蹩脚的魔法师也是这样在腰间跨了个葫芦，堂而皇之地将马戏表演中的喷火术当成是一种魔法。难道这个哈坎·沃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哈坎·沃看到尼尔莫名地笑了起来，很是不悦。“尼尔先生！纵使你是公认的天才魔法师，太轻视对手的话也会付出代价的！”
“对不起！对不起！只是看到你那个瓶子，想到些好笑的事情。”尼尔赶忙道歉，“不过如果我是不会给你时间在比赛中绘制魔法阵的哟。”因为哈坎·沃此前请教过自己魔法阵方面的问题，尼尔认为那个瓶子里装着的是魔法颜料。
“这我知道。待会儿的比赛还请你不要手下留情。我哈坎·沃要堂堂正正打你，重振家族的威望！”
重振家族的威望？他叫哈坎·沃!尼尔突然想起五百年前有个叫达·沃的火系魔法师据说达到了传说中魔导士的境界。他曾经多次出入古代遗迹，发掘出不少远古流传下来的魔法器具和已经失传了的魔法典籍。如果这个哈坎·沃就是达·沃的后人，那么他出类拔萃的魔法水准和这一身的宝贝就好解释了。看来要多加小心啊！
莱尔·冈恩在接到雷纳德皇帝的示意后宣布比赛开始。尼尔和哈坎·沃二话不说，各自开始吟唱。尼尔擅长使用风、水两系魔法，吟唱的曲调比较温和。不多一会儿，淡青色风精便凭空出现，围绕在他身边欢快地舞蹈和嬉戏。好些顽皮的风精甚至大胆地玩弄着年轻法师的头发、耳垂和衣角。场下观战的少女们看到这番景象齐齐发出羡慕的娇叹。
不同于尼尔，哈坎·沃的吟唱则要雄浑激昂得多，一字一句都孕育着破坏力。随着吟唱的持续，他的身上渐渐泛起红光。向低等精灵借助魔力的方法为尼尔所独创，普通的自然系魔法师都是直接从自然界蓄积魔力的。哈坎·沃身上的这些红光就是他所聚集的火元素。哈坎·沃的身体素质具有极高的火元素亲和力。冬焰转生为新的火焰精灵王后，火元素重新活跃起来，火系魔法师成为直接受益者。哈坎·沃可以蓄积到比以前多得多的火元素。他觉得自己现在光芒万丈的样子应该非常吸引眼球，只可惜他的长相平凡了一点，吟唱的音调又缺乏美感。圣弗洛伊丁的少女们还是更青睐眉清目秀、微微有些孱弱的尼尔以及那些可爱的青色精灵们。于是在比赛刚一开始，绝大部分的加油声就导向了尼尔这边。
尼尔很快就准备好了。他一边让“大气神盾”蓄势待发，一边观察还在吟唱的哈坎·沃，想着该用什么魔法攻击比较合适。自然系魔法相生相克，风助火、火燃木、木固土、土掩水、水灭火。尼尔如果使用风系魔法与哈坎·沃战斗会稍微有点吃亏，用水系魔法则要轻松一些。可是天才法师不想暴露自己还能够使用其他系别魔法的这个秘密。即便在这次的魔法比赛中连续遭遇火系魔法师，还是坚持使用风系魔法与之战斗。不过相对于以前遇到的对手，哈坎·沃要强上很多。尼尔不得不小心谨慎。
一位淘气的“风精”小姐大概是觉得哈坎·沃的吟唱声太难听了，飞到尼尔的鼻子上指着对面的火系魔法师气冲冲地抱怨着他打扰了自己跳舞，要求尼尔把哈坎·沃吹飞。尼尔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挥动魔杖使出最得意的“尼尔大风暴”。赛场上顿时狂风大作，青色的巨岚扑向哈坎·沃，把他的头发、衣服吹得凌乱不堪，同时被吹飞的还有场边太太小姐们的各色洋帽。花花绿绿的帽子飞在空中分外好看。
眼看着狂风要将自己吹离地面，哈坎·沃并未停止吟唱。他把手中的“灼热之枪”向前一挺，尖锐的杖尖划出一条炙红的火弧，将青色的风面硬生生切开。
“好厉害的魔杖！”场边的格林希尔等人都看得出，哈坎·沃并没使用任何法术，仅仅凭着魔杖的能力就化解了尼尔最得心应手的狂岚。
“风刃！”既然大型的风面会被切开，尼尔干脆改用小的。再次挥动魔杖，铺天盖地的青色风刃刮向哈坎·沃。这几乎是饱和攻击！
“火焰墙！”哈坎·沃恰好在这时候成了吟唱，将法杖在身边平扫了一个整圈，杖尖所过之处平地升起一人高的火墙。尼尔的风刃扎入火墙中，只能让火焰烧得更旺。完美的防守！
天才魔法师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墙，皱了皱眉。正当他想着下面该用什么魔法进行攻击时。火墙内突然射出几支火焰箭。幸好尼尔早已准备好“大气神盾”。青色的屏障瞬间展开，轻松将火焰箭挡下。
魔法比赛举行以来，已经有不少魔法师在观众面前成功释放了魔法，只不过那些比赛的过程大多过于单调，往往是先出手者获得胜利，缺少来回。只有这一场比赛才能称之为正真的魔法对决。尼尔和哈坎·沃已经各自使出了两种以上的魔法，共同演绎了极富智慧的攻防转换。在魔法师的水准普遍低下的时代里，这种高水准的魔法对决百年难得一见。观众们欢呼雀跃，贵宾席上的大部分权贵也都激动得站了起来。雷纳德皇帝依旧稳坐在座椅上，眼眸里闪烁着光彩。就在大多数人都在为精彩的比赛击节叫好时，皇帝陛下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在国内大力普及魔法知识，为高斯培养一批拥有真才实学的魔法师队伍。这一想法在当时来说无疑是超前的。日后高斯帝国的魔法军团在战场上威风八面之时，人们才意识到文皇帝在魔法普及一事上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皇帝陛下在惊讶于魔法力量的同时，也对冬焰的表现颇感奇怪。连大人们都激动不已的比赛，他居然显得兴趣缺缺。是这孩子太木讷了，还是另有原因呢？
赛场上，哈坎·沃已经接连对尼尔发动了三波攻势，但不论是火炎箭、炎爆弹还是火镰都不能撼动尼尔的“大气神盾”。而天才法师在完成了新的吟唱后又一次挥动魔杖。魔杖顶端直指前方的火焰墙。“突风之枪！”
观众们看到尼尔的身体猛然向后一振，一股高速旋转的青白色气旋从魔杖顶端喷涌而出，如长枪一般扎入火焰墙。旋风形成的长枪没有被吞没，反而以极速旋转带起的风力将形如墙面的火焰搅成飞散的火花。突风之枪在击溃了火焰墙之后余威不减，直指哈坎·沃本人。就在人们期待着哈坎·沃将以何种法术化解尼尔的这次进攻时，他选择了最朴实的方式向左全力一跃，再就地一滚，避开了这股旋风。
魔法师之间的战斗比拼的不但是魔力的高低和魔法的强弱，智慧和身法的运用也将左右战局的发展。哈坎·沃躲避“突风之枪”的动作虽然很狼狈，但却为自己省下魔力发动新一波的攻势。他看到尼尔在使用“突风之枪”的同时已经撤去了“大气神盾”，起身后就毫不犹豫地将魔杖指向尼尔站立的位置，并高声喊出魔法的名字。“炎爆弹！”
可是，尼尔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若是说哈坎·沃避开“突风之枪”那一跃是身法的成功运用，在格林希尔的强迫下进行体能和徒手格斗训练的尼尔绝对是魔法师中身手最敏捷的人。在哈坎·沃跃出、翻滚和起身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移动到了哈坎·沃的右后侧。
“风之束缚！”尼尔左手一挥，哈坎·沃的四肢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缠绕拉伸，在空中摊开一个“大”字。躲在角落里的莱尔·冈恩看到这样的局面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宣布尼尔获胜，可是他注意到哈坎·沃的脸上反倒流露出自负的笑容。
“风刃围杀！”尼尔在用左手操控“风之束缚”的同时，右手的魔杖再次挥动。巨大的青狂澜卷起，又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风刃向哈坎·沃刮过去。不能行动的哈坎·沃要如何抵抗呢？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被四肢拉伸悬在半空中的哈坎·沃抬起头看着尼尔，眼中燃烧起疯狂的火焰。“我现在才绝对认真起来呢！”
***
注1：高斯帝国规定，贵族的子嗣中只有一人能够继承爵位。除开三大家族和一些功绩颇高的大世家，普通贵族的爵位在传给子嗣时会降一级。要想维持爵位，每一代人都必须为帝国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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