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黑暗的黑暗面 二
炙热的火焰让幽怨缠绕之森中盘根错节的蔓藤感到恐惧。在冬焰赤裸裸的威胁面前，蔓藤的森林让出了一条直达黑礁的小路。格林希尔骑着飞雪从幽怨缠绕之森中一跃而出，闯入了黑质白光的世界。
居然有这样单纯的地方！一身白袍的银发少女俯身在雪白的角羚背上，和黑色的岩石群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在她身后，同伴们一个个从蔓藤森林里钻出来，
“是这里吗，华德主祭司？”
“对，是这儿，就是这儿！”月之主祭司华德显得异常激动。“这样的景象看过一次就会终生难忘啊！”
恍惚间，老祭司在黑色岩石光洁的表面上看到了往日的幻影，几个步履稳健人穿梭在亮白的天空下林立的黑色石笋之间。带头的是一位健壮如山、器宇轩昂的青年人。握在他手中的长剑随未出鞘，却向四周宣泄着逼人的气势。紧跟在年轻人升后的是四位神态稳重的光辉教会的主祭司。他们穿着镶着金边银边的祭司长袍，举着绘有教会圣纹的旗帜，举手投足都是那样高贵和圣洁。再往后是两位稚嫩的少年，其中那个左顾右盼的便是年轻时的自己。那样的自信满满，那样的意气风发，怎料到如今已到了两鬓斑白、微微有些佝偻的半百年纪，却不曾超越前辈的成就。
“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夏洛特关切地询问着神情恍惚的华德主祭司。
“啊，没什么。”暗自唏嘘的老祭司在“月之恩宠”的呼唤下从幻境中缓过神来。“大家千万不要太专注于这些石头所产生的倒影。记得剑圣说过，这里的石头很特别，会让人看到最想看到或是最不愿面对的景象。不论你们看得了什么，记住，那都是幻觉。好了，走吧，没记错的话作为封印场所的石塔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座小山峰上。”
“不休息了，我们走！”听华德主祭司说离得已经不远了，格林希尔急躁和忧虑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可就在她转头，并轻拍飞雪的后殿，让白色角羚继续向前走的那个瞬间，她在黑色岩石的表面上看到了一个让她心惊的画面。休伯利安正和一个不认识的金发男子激烈打斗。那男子手持一柄黑色长剑，一剑就削断了休伯利安的风沙弯刀。
假象，这是假象！银发少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加把劲，我们再走快些吧！”心情突然变得阴沉沉的，格林希尔只恨自己没有生得一双天使的翅膀，能直飞远处的山峰之上。
葛里菲兹等人都能体会格林希尔急切的心情，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想快一些追上休伯利安和莉迪娅一行人呢！夏洛特给每个人又补上了一个强壮术和一个静心术。一众人加快脚步，不久就来到了黑礁的岩顶之下。
冬焰脚尖点地，轻飘飘地就来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格林希尔的身边。“姐姐为什么这样心慌？休儿哥哥应该就在山顶上，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转生成为新一代火焰精灵王的冬焰·赫伯已经从一个面软无力的男孩了锐变为一位纤纤少年。他穿了一身以火红色为底绣满亮橙色繁复纹饰的长袍，长袍的上半身严丝合缝地贴合在身体上，将他那纤细挺拔的身姿勾勒出来。长袍的下摆从他的臀部才开始分出，一直拖到地上。双手抱在胸前，冬焰仰头看着高高的岩顶，说话的声音却依旧是嫩嫩的。
“哈哈。小冬焰啊，你这方面的经验就差得太远了。”葛里菲兹把手搭在红发少年的肩头上。虽然冬焰得身上会时常冒出一缕缕的火苗，但似乎不会对他所亲近的人造成伤害。
“什么经验啊？”心智还未成年的火焰精灵王张着迷惑的大眼睛看着王子殿下。
“热恋中的人啊，越是离得近，越是急切地想见面。这就叫迷～恋～！”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敢拿身边得人打趣，这是“违纪三叉戟”不变的商标。可格林希尔却不太受用。
“去你的！”心急如焚的云岭公主踢了不正经的王子一脚，转头问冬焰。“你能感觉到他们？”
“不能完全这么说，。休伯利安哥哥还有约修亚哥哥的精神力太弱了，这个距离上我还感觉不到。但尼尔哥哥正在施展魔法，就在山顶上。”
“他们在战斗吗？”想起在刚刚看到了幻想，格林希尔急了。
“应该不是，尼尔哥哥的心情很平静，可姐姐你的心情却非常烦乱。你是不是看到了石面上的幻像。”
“我……”格林希尔不知道该不该把看到的说出来。她不想让其他人担心，毕竟只是幻像而已，华德主祭司也说过那都是虚假的。可少女心中不安的乌云却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光线突然暗淡下来。不是，不是光线变暗了，而是一大群乌黑的长着鸟一样翅膀的怪物从峭壁上飞了起来，一时间遮天蔽日。
“糟了，我忘记了这里还有悬崖厉鬼！”华德主祭司的声音充满了惊恐。“上次来的时候就被它们袭击过，好在剑圣将它们全部都打了下来，没想到过了三十年居然有新生了这么多。”
“没问题。既然没有学乖，就让我再把它们全部射下来吧。”格林希尔对自己的弓箭技巧是很有信心的，但看着从山崖上飞出来的悬崖厉鬼越集越多，她开始担心箭囊中的箭是不是够用了。
既然休儿他们能够过去，我也行！云岭的公主张弓搭箭，却突然间僵住了。因为她在撇眼的一瞬间又一次在黑色岩石的表明看到了幻象。而这一次，那个不认识的金发男人将休伯利安打倒在地。抢前一步，他用黑色的剑刃向休伯利安劈了过去……
“姐姐！”
“啊？冬焰，要小心！”定了定神，格林希尔看到冬焰挡在了她的面前，而一只硕大的悬崖厉鬼已经向他们俯冲了过来。
“快让开！”格林希尔眯眼将闪亮的箭尖对准了飞扑过来的魔兽。可还没等她放箭，这只悬崖厉鬼就在一团火焰中化为灰烬。
“姐姐，担心休儿哥哥的话，你就先去吧。这里交给我对付，好不好？”虽然长大了，可面对格林希尔的时候，冬焰还改不了一脸稚嫩的表情。
“冬焰～”格林希尔伸手摸着弟弟的脸，“对不起，姐姐先走一步，这里就交给你了。”
“去吧，去吧，我很快就会赶上来的。”冬焰笑眯眯地对格林希尔挥挥手。因为看到休伯利安即将被杀死的幻象而心急如焚的云岭公主狠狠一拍飞雪的屁股。白色的角羚载着小主人向黑礁的顶峰飞奔而去。
“放心去吧。”看着格林希尔跑远了的，火焰精灵王才缓缓抬起头。依旧带着纯真的笑容，他用手指着在天中盘旋的悬崖厉鬼大喊道，“你们知道你们犯下的错误吗？那就是不该冒犯火焰的上位者以及他亲爱的姐姐和朋友们！”
悬崖厉鬼似乎被王者的气势作震慑，呼啦一下都逃散开去。可它们飞得再快也不及冬焰指尖喷射而出的火球快。被称为天才魔法师的尼尔费尽力气才能聚集起一个火球，可冬焰只需要在脑子里想一想就从手指尖喷射出无数个。克莱茵的天空霎时间绽放出绚丽的焰火，铺天盖地的悬崖厉鬼被一烧而空。焰火散去之后，亮白的天空飘着红云。
***
原本亮白的天空被遮天蔽日的悬崖厉鬼染成黑色，突然又绽放了一场绚烂的焰火，继而只剩下红色的云飘在天上。站在黑礁顶峰的人都禁不住抬头观望着天色的变化，只有尼尔在专心致志地施展他的魔法。
“成了！还是约修亚的办法对路！”法师先生的欢呼声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只见他悬空的手掌慢慢向后拉动，黑色石塔上的一块四四方方的岩石就像是被无形的线粘在他的指间一样，被缓缓地拖了出来。
约修亚从空中拿下这块四四方方的黑色岩石仔细端详。“居然是人工切出来的。”
“虽然很难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快刀，但眼见为实也不得不信。”尼尔抽出石块后，石塔上露出的形状相对应的洞口。莉迪娅凑到洞口前，用手指轻轻在四方的棱上轻轻模了一下。“在这么坚硬的石头上切出这么工整的切口，连我的‘空月’也做不到啊。”
“是剑圣做的吧。如果是他的话，绝对配的上这样一柄好剑。”休伯利安从约修亚手中接过石块。这种富有质地的黑色石头被切成如此完美的立方体，堪称是一流的艺术品。而提起剑圣这位活跃在二十多年前的传奇人物，年轻的武者也禁不住向往的情怀。
不过石块的吸引力终究还是没有存放在石塔中的伊西斯神器的吸引力来得大。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莉迪娅伸手从石洞中掏出一个白木做成的细长木头匣子。休伯利安、约修亚、尼尔和法耶都围拢到伊西斯少女的身边。不论是尼尔还是休伯利安都没有感觉匣子上有精神力的波动，而莉迪娅的“破魔之瞳”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打开吧。这是非你莫属的责任，也是你应当得到的荣誉。”休伯利安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错。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能在边上看着了。”尼尔也附和道。
“谢谢你们～”伊西斯少女的琥珀色眼睛里沁出了感激的泪水。双手颤抖着，她轻轻将白木匣子正面两个卡锁的开关向上推。而休伯利安等人也都紧张到极点，生怕再出现意外。莉迪娅一点点的加大力量，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开关被搬起，匣盖张开一条缝。果然没什么特别的机关和魔法陷阱。莉迪娅在胳膊上蹭了蹭眼泪，笑了。其他人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
红发少女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静静躺在白木匣子中的是一柄夜黑色的长剑。如果说周围的岩石是黑得纯，那么这柄剑就是黑得深，深得就算将整个世界得颜色都沉进去也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纷杂！长剑的剑刃部分设计很简洁，没有放血槽，也不是时下流行的以弧线勾出来的平滑剑尖。细长的剑身上甚至连开刃的坡度都没有，只是在前端以小角度的直线收出一个锋利的剑尖。这是很老式的设计，彰显着杀戮的欲望。普通长剑在剑刃的末端会有一个倒切角，那是因为剑刃和剑柄是分开锻造的，剑刃的末端被抽出一个细长的尖，用以插入剑柄之中，而倒切角就是暴露在外的那一段。可这柄剑的末端却是直统统地接在剑柄上，也就是说剑刃和剑柄根本就是一次锻造出来的，是浑然天成的一个整体。相对于剑刃的简洁平实，剑柄却有着颇为繁复的纹饰。细腻的刻痕勾勒出一位平展羽翼的裸体少女。她将双手和在胸前做出祈祷的姿态，飘逸的长发盘绕着自己的身体。
莉迪娅却莫名地觉得这位黑翼的天使正在哭泣。这剑真的是我族的神器吗？
“看这里。”休伯利安用手指尖在翻开的盒盖背面的右下方轻轻一划。那里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是一段简短的留言：
解开“黑翼天使”封印的勇者啊，请不要成沉迷于黑暗的黑暗面！
——雷（R）
“也就是说这件神器的名字叫‘黑翼天使’？”休伯利安问莉迪娅。伊西斯少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名字的话，应该没错。到底是不是我族的神器还需要验证。”
“这段话应该是剑圣写的吧。这个‘R’代表他的名字吗？”尼尔指着落款处的字母‘R’问道。后面的话法师先生没说出来，这剑圣的字写得可实在不符合他那光彩夺目的形象，倒是和休伯利安画出来的那几条虫有几分神似。
“应该是他名字的打头字母，可‘请不要成沉迷于黑暗的黑暗面’又是什么意思呢？”约修亚琢磨着后半句留言的意思。休伯利安、尼尔和莉迪娅都摇头表示不解。
“几位，既然东西已经拿到手了，我可以离开了吧？”站在一旁的里瑟小心地问道。事已至此，副团长大人已经玩不出其他的花样了。而且现在的他对于莉迪娅等人来说是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如果伊西斯少女要杀他为死去的伊西斯人报仇，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招架不住莉迪娅、休伯利安、约修亚和尼尔四人的联手攻击。为今之计，他只能先记希望于莉迪娅能够遵守诺言，放他离开，等回到了圣伊莎蓓蒂，再调集光辉骑士团讨伐莉迪娅等人，就像对付道伊尔一样。
休伯利安偏过头瞟了里瑟一眼。“你走吧。”虽然很讨厌里瑟这个人，但单纯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还做不出兔死狗烹这样的事情。约修亚也是。他淡漠地撇了开眼。
“等等！”里瑟快步离开，却突然听到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莉迪娅的声音！
糟了，她要报仇！里瑟紧张地将手放在剑柄上，才慢慢转过身看着伊西斯少女。“干嘛？”
“等我验证了神器的真伪你才能走。！”
“你没长眼睛吗？这里的情况和我事前说得完全一样，如果不是你要的神器，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里瑟急了。他咆哮着。他就怕莉迪娅拿到了神器还翻脸。真的假的还不都是红发少女一句话！杀人的借口谁不会找？
“伊西斯的两件神器自王国成立以来都是分别保存在清源和沙火两个部落，并且只有两个部落的族长和位高权重的几位长老才知道各自的神器保存在哪里。保存在沙火部落的那一件在早些年丢失了。而且由于十几年前伊西斯爆发过大动乱，相关的责任人都死了、记录也都没用保存下来。因此神器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在什么时候丢的，都成了迷。不过据‘醒世录’（注8）记载，我族的两件神器在离得很近的时候，相互之间会产生共鸣。这绝对是真实可靠的。因此我这次从伊西斯出来，专门从清源部落借出了他们保存的神器‘空月’弯刀。我只想当着你的面验证神器的真伪。如果‘空月’能和盒子里的剑产生共鸣。这柄剑我就堂堂正正地拿走了。你们教会可别妖言惑众地说我们伊西斯人抢走了什么魔器。这原本就是我们伊西斯人的东西。”
“如果没有共鸣呢！”里瑟仗着胆子问道。他才才不关心神器的真伪呢！只要这次能活着离开，他就要调集光辉骑士团灭所有知道死灵法师真面目的人的口。莉迪娅、休伯利安、约修亚、尼尔，包括法耶在内都不能放过。
“如果没有……”
是啊，万一没有共鸣，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是误会，阿里他们却为此而死，那我可……
这种情况莉迪娅更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想来一下才小声说，“如果，如果没有共鸣，我会把它交给休伯利安的，”转向站在身边的亚麻色头发的男孩，“你们随后不是要去圣伊莎蓓蒂吗？如果，真的搞错了，就帮我把这剑还给教会，再替我澄清一下吧。我，我只相信你！”
“好，一定”休伯利安郑重地承诺道。
“那就快点！”里瑟已经等不及想要离开了。
莉迪娅将装着黑色长剑的白木盒子交刀休伯利安手上。腾出了双手后，她一手从黑子里拿出“黑翼天使”，一手腰间抽出“空月弯刀”，再将刀和剑慢慢靠近。此时的她已经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这就是我族的神器吧？!伊西斯的公主在心里问着她的爱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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