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幽怨缠绕之森 二

　　“我同意莉迪娅的说法。至少他们俩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黑发少年冷冷说道。不论是什么理由，将五十几位村民赶出家园，最终导致他们死于死灵生物的魔爪之下。这个罪名，约修亚已经记在了光辉骑士团副团长里瑟的头上。

　　在休伯利安等人轻声交谈之际，走他们在前方的里瑟和法耶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处坡地上面。休伯利安等人看到以后也都停下来不再往前走，始终和两位光辉骑士保持着大约三十步的距离。这样做是莉迪娅的特意安排，为的就是防范里瑟和法耶突然下黑手或是逃跑。莉迪娅在和光辉骑士两度交手之后，大致能估算出光辉骑士在法术的帮辅助下能达到怎样的速度。三十步的距离对于他们正好是一个临界点。隔着这段距离，尼尔可以从容地施展攻击性魔法。里瑟和法耶既逃不掉，也不可能冲破莉迪娅、休伯利安和约修亚三人的防御，威胁到尼尔的安全。

　　“有情况吗？怎么不走了呀？”休伯利安隔着三十步的距离高声问道。

　　“是啊！确实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你们最好过来看看。”答话的是里瑟。他不失时机地嘲讽道，“离地那么远干吗？不要搞得这么没诚意好不好？”

　　“小心一点！”休伯利安小声提醒了伙伴们一句，率先走了过去。约修亚和莉迪娅护在尼尔两侧走在休伯利安身后。

　　只走出几步，尼尔就拉了休伯利安后衣襟一下。“小心！我感觉到了魔法波动。而且不是自然系魔法。”

　　“他们想耍花样？”

　　“不，这感觉很难受，绝对不会是祭司系的法术！应该是死灵魔法!”

　　休伯利安走到里瑟和法耶身边，终于看到了里瑟所说的“有趣的东西”。在他们所站的坡地下面有一个深达几十尺的大巨泥坑。这样大的一个泥坑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在泥坑的底部还有几个裹满稀泥的类人形的东西在蠕动，看了让人觉得恶心。

　　“这应该是死灵法师在造腐尸怪和尸魔时弄出来的泥坑。哈，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里瑟对休伯利安四人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以至让休伯利安心下狐疑。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他非常想杀死这个死灵法师，而且是急不可耐地想杀死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些是什么？”约修亚指着泥坑底部那几个蠕动着的东西问道，“难道是腐尸怪？”

　　“不是。是还没有完成的尸魔。”里瑟回答道，“看来那家伙已经逃回了这里，并开始制造新的死灵神物。他应该就躲在附近。我们最好快些，免得让他跑了。”

　　“等等！我们不能放着这些家伙不管。”

　　“是啊，谁知道泥巴地下还有多少怪物等着爬出来。”休伯利安和莉迪娅都不同意。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个当口。泥坑下方一个蠕动着的尸魔突然站了起来，他撕开沾粘的泥巴外衣，露出狰狞的模样，对着泥坑之上的六个人大声吼叫，并从稀泥中拉出一把绣迹斑斑的斧头向休伯利安等人冲了上来。看来无止境的杀戮是这些怪物的天性。

　　挥着斧头，刚刚成型的尸魔冲向六个人里面看起来最弱的那位女性。莉迪娅流露出不屑地表情，亮出“空月”弯刀，准备将心中对于光辉骑士的怒火发泄在这只不长眼的尸魔身上。可尸魔还没冲到莉迪娅就已经被青色的风刃撕裂成碎片。是尼尔先一步发动了魔法、

　　法师先生收回法杖，说道，“不能放着不管。虽然我不懂死灵魔法，但从布局上看，这里被布置成了一个魔法阵。如果不破坏掉，即使杀死了它的制造者，魔法阵依旧能独立运转。”

　　“要多长时间？”里瑟显得很心急。但目前的形势下，他又不可能强迫休伯利安等人，只能顺着尼尔的意思来。

　　“你们听我的就好了。对于魔法阵，我还是有些心得的。只要找出构成魔法阵的几个节点就能够将它破坏。”尼尔一边解释，一边慢慢地合上眼睛，将自己的思感释放出去，试着去感受遍布在环境中那些看不见的魔法脉路。

　　“你们两个，退后！”尸魔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约修亚非常担心光辉骑士会趁此机会滋生变故。黑发少年抽出长剑，厉声要求里瑟和法耶从尼尔的身边退开。休伯利安和莉迪娅也各持武器挡在尼尔身前。里瑟和法耶只能悻悻地退后了几步。

　　尼尔不愧于“天才法师”的称号。当他闭上眼睛，将全部的精神力用于探索周围的环境时，整个魔法阵的脉路立刻就清晰地在他脑中地浮现出来。“双三角交错而成的六芒星布局，外层以正圆形作为辅助。既稳定持久，又利于力量的汇集。魔法咒符被合理地分散在魔法阵中，看不懂，但这些才是付给死灵生物活力的关键。简洁实用。真是出色的设计!”

　　见尼尔闭着眼睛大发感慨，法耶急了。他现在的立场很微妙。在休伯利安眼里他和里瑟是一伙的，危急时刻里瑟必然会弃他而不顾。他陷入了一个两头不讨好的境地，只想快些杀死死灵法师，摆脱这种尴尬的境遇。“喂，现在可不是夸敌人的时候。”

　　“嘘！”休伯利安立刻瞪了冒失的光辉骑士一眼，示意他收声，不要打扰到尼尔。

　　“好了，我已经清楚了。”尼尔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像是很累的样子。

　　约修亚用不握剑的左手扶住尼尔的肩膀。“没事吧。”

　　“死灵魔法的反噬作用很强。不过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去看一下那边大概十五步的地方。”说着，尼尔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里瑟不等约修亚行动，抢先跑了过去。“这里吗？”

　　“向前半步，再向右半步，对，就在那里。在地下埋着一样东西，你用剑把周围的土拨开。”

　　里瑟照着尼尔的话，用长剑挖开泥土。泥土中露出一片碎陶片。他弯腰想去将碎陶片拾起来。尼尔却大叫道，“别碰！那是驱动死灵魔法阵的法器，已经被布下了强大的保护性魔法。”

　　“那怎么办？”

　　“我再想想？”说着，尼尔再次闭上眼睛。不过里瑟却等不急了。

　　“管他那些，打碎不就得了。”

　　光辉骑士团的副团长一口气给自己加上了“强壮术”、“耐久术”、“圣洁之心”、“霞光护盾”四种辅助法术。他的长剑剑刃上也闪耀着金色的光晕，那应该是“光明之剑”的法术效果，可以使普通长剑与魔法相对抗，对付死灵系魔法和黑暗系魔法更可以起到加成的伤害。

　　“厉害！想不到他居然已经达到祭司的第三层境界了。”尼尔已经伸出魔法杖，准备用魔法阻止里瑟的莽撞行为。不过在看到里瑟用“光明之剑”对长剑进行加持之后，法师先生决定让他试试。毕竟祭司系的法术是克制死灵魔法的，或许里瑟能够成功也说不定。就算他失败了，甚至是受伤。尼尔也不会任何愧疚。谁让他不听自己的呢？

　　里瑟分开两脚，双手反握长剑，将剑尖对准陶片狠狠刺下。副团长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大题小作。一片小小的陶片能有多厉害？我居然搞得如临大敌一般，要是被麦伦那家伙知道，岂不是要被他笑死。哈哈，他已经死了，真是太棒了！不知道里瑟自己是否意识到了，直到现在他依旧被笼罩在麦伦·格雷罗带给他的阴影之下。不过他的想法却是完全错误的。就在长剑刺下去的那一刻，碎陶片陡然爆起一阵强烈的紫色光线，里瑟像是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上，连人带剑被弹飞出去，然后重重撞到背后的蔓藤上。幸亏他给自己加了各类辅助法术，才不至于受重伤。

　　“该！”看着里瑟那狼狈的样子，莉迪娅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可伊西斯少女没高兴一会儿，就觉得天旋地转，这才发现以大泥坑为中心的地面上依次亮起紫色的魔法纹路。尼尔所描叙的魔法阵居然被完全点亮，并从地底下缓缓升了起来。死灵法术对正常人有着强烈的反噬效果，即使这个死灵魔法阵不是设计用来攻击人类，但置身其中的莉迪娅等人依旧会被魔法阵附带的反噬效果所侵蚀。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莉迪娅就觉得全身脱力摔倒在地上。约修亚和尼尔也相继摔倒，只有休伯利安依旧稳稳站立。

　　休伯利安虽然还站着，但少年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和扭曲的表情说明他正忍受着相当大的痛苦。亚麻色头发的男孩首先将离得最近的尼尔抱起来，挪到魔法阵的外面，然后他转头向莉迪娅走去。

　　约修亚则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向魔法阵外面爬。幸好魔法正的范围不大，约修亚只需要爬几步就可以出去。可短短的几步路，花费了他几乎所有力气。一爬出魔法阵，黑发少年就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整个人被汗水浸透，像是洗过澡一样。发节断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背上。

　　看来在死灵魔法阵霸道的反噬效果面前，高斯帝国皇家骑士学院的头名也只能勉强自救。第二次闯入魔法阵的休伯利安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莉迪娅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休伯利安，眼中满是泪水。她看得出，在救了尼尔之后，休伯利安已经非常虚弱，每走一步都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若是再来救她，很能会昏倒在魔法阵里面；两个人都无法逃生。

　　“不要过来。我自己能行！”莉迪娅张开嘴，非常努力却也只能发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她很想学着约修亚的方法用自己的力量爬出魔法阵。可惜，女性的身体强度是不可能和男性匹敌的。虽然莉迪娅在武技上比起约修亚和休伯利安都不遑多让，可这时她却一点力气都搜刮不出来。只能含泪看着休伯利安艰难地走过来。

　　休伯利安走到莉迪娅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这一刻，伊西斯女孩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傻瓜，为什么还要过来，你会一起送命的。”

　　“放心，托我母亲的福，我的情况要比看上去要好得多。”休伯利安轻声安慰怀中的女孩道。

　　莉迪娅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休伯利安的肩上。男孩的身体那样温暖，紧贴在上面，一切的痛苦都会消散。起初莉迪娅觉得那温暖的感觉只是一种心里安慰罢了，可很快她就发现这种沁入她心底的温暖和力量是真实存在的，正真实的从休伯利安身上传导过来。她睁开眼，看到亚麻色头发男孩的背后居然伸展出一对洁白的光之羽翼将他们包裹。

　　“休，这翅膀是？”莉迪娅惊讶地问道。

　　“你居然可以看到！”休伯利安吃惊的程度不亚于莉迪娅。

　　“当然，我天生一对‘破魔之瞳’，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别问好吗？也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你，你是天使吗？”莉迪娅很小的时候喜欢缠着葛列格长老给他讲故事，在故事里只有神和神的使者天使才拥有洁白的翅膀。

　　“抱歉，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母亲给了我一枚魔法吊坠，这就是这枚吊坠的魔法效果。”

　　“你的母亲？记得你说过，她曾是一名伟大的战士。”

　　“可惜她也没能保护得了她的国家。你要为我保密哟，为了这枚魔法吊坠，曾经死过很多人。”

　　休伯利安边说边把莉迪娅放下来。女孩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出了魔法阵。当少年的双手离开女孩身体的时候，她突然感到异常的失落。一定是离开了他身上的那种魔法，才会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在心里这样狡辩着，莉迪娅却还是忍不住想。被那样的羽翼包裹，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呀，还有他的手，也是！

　　“抱歉，又冒犯你了。”休伯利安诚恳地道歉，并转身离开。

　　“没，没关系，其实很舒……喂，你去哪里？”看到休伯利安再次向死灵魔法阵里头走去，莉迪娅赶忙将少年的衣角拉住。

　　“去救他们！”

　　“不要管他们两个了。要不是他们太冒失，事情也不会搞成这样！”

　　“莉迪娅，你这样想可不对，至少他们现在还站我们这边。”休伯利安的声音少有地严厉。他轻轻掰开莉迪娅的手，毅然走进魔法阵将法耶和里瑟架了出来。最后自己却累晕了。

　　莉迪娅艰难地挪到亚麻色头发少年的身边，看着他安详和满意的神情，泪水再一次落了下来。休伯利安，你这个人，就是喜欢做傻事，就是让人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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