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雾之香

　　“游狼”独自走出马贼一众盘踞的区域。他远远地看着韦尔瓦商队的营地，心中很是得意。如果他的左眼没有在二十年前被剑刺瞎的话，一定和他的右眼一样闪耀着对财富的狂热之光。连日的大雨虽然打乱了他原先制定的伏击计划，不过他临机决断采取的变招依旧使他占尽先机。四百尺外的韦尔瓦商队已然是含在他口中的一块肉，他现在要考虑的只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将其拿下。

　　“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想到那一车车东方来的绫罗绸缎和名贵香料，“游狼”这个在草原上混迹了大半辈子，已经被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磨练得精明沉稳的半百汉子也难以压抑心头的狂喜。他不断这样小声地提醒自己要忍耐，那些珍宝迟早会到手。而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每拖一刻便是将悬在韦尔瓦商队那些商人头上的斩头刀提高一分。待商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斩头刀也将蓄积足够刀落首起的力道。不过那一刻的快感却是需要足够的耐心来换取。

　　天黑之后会更难熬吧，等到午夜应该就差不多了吧，。草原上最狡诈的一匹狼心里是越想越美。可一个粗旷的声音如闷雷般响起。

　　“‘游狼’！你到底要老子等到什么时候。**的手软啦！可别指望等老子抢了再分给你。”一个敞开胸襟露出硕壮肌肉的大汉跟了过来。他瓮声瓮气地吼着。那副凶相的确吓人。不过“游狼”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棕熊’，你别跟我来这一套。韦尔瓦家的商队怎么说也有两千人，如果你能吃得下，也用不着对我吼，自己早就冲过去了，不是吗？所以，别激我！”

　　“你……”外号“棕熊”的大个很是激气。

　　“心急难成大事，养足精神晚上动手。”“游狼”漫不经心地说道。

　　“棕熊”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他心里明白，其实“游狼”这家伙一直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若不是“游狼”这次胃口大开，挑上了肥牛连他的血盆大口都吞不下，他是绝对不会拉自己入伙。

　　不过你个老不死的也别太嚣张。老子怎么说手下也有四百来人，比你手下那几个杂碎壮多了。等散伙的时候，嘿，看是谁黑谁。心里又骂了“游狼”两句，“棕熊”走到自己的那群人中。他抓起火堆上的一只羊大腿，一口就撕下一大条肉，狠狠嚼了几下全当出气。

　　“游狼”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自己这个“合作人”。“棕熊”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里。

　　怎么？想玩阴的，你那浆糊脑瓜行吗？“游狼”脸上的不屑是明摆着的。

　　“棕熊”这家伙是双色大草原上新崛起的一个豪强。凭借一身怪力和一柄重剑在一对一单挑时少有敌手，因此在马贼圈子里也小有名气。最近一年他的运气出奇的好，接连抢了三个穿越草原的旅行者团队，没想到各个都是有钱的主，因此意料之外地得到了大量的财物。“棕熊”是典型的粗人，有酒就喝，有钱就花。抢来的大笔金钱被他如流水一般抛洒在酒桌、赌桌和女人身上，引得其他的马贼羡慕不已。在他身边很快就聚集了四百来人。这些人都是冲着“棕熊”的那份好运气而来的，而“棕熊”也确实带着他们搞成了两综半大不小的买卖。

　　当“棕熊”在马贼圈子里声名鹊起的时候，“游狼”也注意到了他。不过他对这个新人并不看好，原因是“棕熊”这家伙实在是和“智慧”这两个字无缘。他城府不深，稍一粘酒就哇啦哇啦地说个不停，从自己喜欢的女人到明天准备到哪里过夜都让旁人听去。有点讽刺的是，“游狼”就是靠这种消息轻易就找到他的。

　　“棕熊”行事也非常鲁莽，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而且他这人喜欢充大，只要有人投奔他，他都来者不拒。短短时间就拉起一支四百来人的队伍，却对手下人的底细了解得并不清楚。他手下那些人的能力参差不齐，少数几个还可以，有些却连自己的马都没有。在这双色大草原上，马贼的队伍太大并不是好事，其一是不容易管理；其二是容易招致帝国军队的清剿。以“游狼”的名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轻松松就招揽几百人，可这么多年他手下的人从不超过两百，但每个人都具有一定的实力，也绝对服从他的命令。

　　在“游狼”来看，“棕熊”只不过是个迟早要被帝国军团肃清的暴发户，根本不值得结交。不过在接到潜藏在韦尔瓦商族中内部的线人传来的情报后，他却主动邀请“棕熊”参与这次行动。越是愚笨的人越好控制，“游狼”完全有信心通过一些小手段将“棕熊”的人消耗在和韦尔瓦商队的护卫队的对拼中。他根本就不怕“棕熊”在事成之后得的倒戈一击。

　　考虑到晚间的战斗中还需要借助“棕熊”的人手，“游狼”也知道现在不是把关系闹僵的时候。他换上一幅笑脸走到“棕熊”身边坐了下了。

　　“老弟，别生气。我也是看你性子太急才说你两句的。”“游狼”好言好语地说道。“棕熊”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继续道：“年轻人火气大性子急是正常的。不过你听大哥一句，要成大事还是要沉得住气。我们昨晚赶了一夜的路，兄弟们都很疲惫。所以我说要修整一段时间再动手。你看，你我往这儿一站，韦尔瓦商队的人吓的不知所措。现在我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轮流带人过去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不得安宁。等到晚上发起冲锋的时候，他们早已筋疲力尽无力还手。黄金白银还不是唾手可得。”

　　“嗯，有点道理。”“棕熊”脑子直。刚刚还对“游狼”一肚子不满，现在听了他说了两句好话，还真以为他对自己不错。

　　“那你看是你先去还是我先去呢？”

　　“老子早就憋得慌了。”“棕熊”扔掉手中的羊腿，起身就要招呼手下人。“游狼”看他那架势哪像是去搔扰，分明是要去拼命，便赶忙把他拉住。

　　“别急，你记住，千万不要直接攻击商队。只要在绕着他们的营地跑两圈放几箭，吓唬吓唬他们就可以了。然后就回来换我。”

　　“哪有这么麻烦？”“棕熊”气势汹汹第看了“游狼”一眼。“要不你先去，老子先看看你怎么做的。”

　　“好，好，我先去。”和这种没大脑的家伙合作，“游狼”真是一肚子无奈。他召集了一百名自己的手下，骑上马从营地后面偷偷绕了出去。刚刚来到韦尔瓦商队营地的左侧，“游狼”突然觉得风向变了，风力也在不断地加强。

　　站在纹饰繁复的魔法阵中，年轻的法师尼尔高举法杖，低声吟唱着。很快，镶嵌在法杖顶端的巨大魔晶就响应了他的呼唤，发出耀眼的淡篮色光芒。淡蓝色的魔法光晕沿着法杖上精美的咒符纹饰向下流动，传导到尼尔的身上，为他披上淡淡光彩。以尼尔为中心，魔法的光晕传导开来，魔法阵上的纹饰被依次点亮。十二个魔法符咒浮到空中，交替闪耀着青篮两色光芒。大量的风精和水精感受到尼尔的召唤，纷纷在虚空中显出身形向年轻的魔法师汇拢。她们绕着年轻的魔法师欢笑嬉戏，时不时撩起他的一丝头发，又或者调皮地掀起他的法袍，更有甚者直接就栖身在孱弱少年的肩头，对他窃窃私语。看来尼尔的确是很受魔法精灵的喜欢。

　　在魔法光晕的映衬下，休伯利安正在调整商队护卫队的阵形。依照“铁塔”阿里的设想，他把他的朋友们还要伊西斯人以及两位神秘的骑士排在护卫队的前排，以求在战斗的初始阶段就让最强的战斗力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慢慢闭上眼角，尼尔在心中尝试和魔法精灵的沟通。年轻的法师深知这个造雾的魔法虽然不难，但其效果完全取决于施法者能够投入的魔法力的强弱。魔法之力越强，造出的雾就越多。为了保证自己造出的雾气能将方圆一里的范围都笼罩起来，尼尔尽其所能在聚集风、水两系的低阶魔法精灵。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聚集的魔法精灵之数量远远超过往常，足可以发动一次高级的魔法。若是平时，做到这个程度他肯定已经气喘吁吁了。不过槟艾这种神奇的魔法香料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直到现在尼尔也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反而觉得和风精水精之间的沟通更加容易了。

　　夏洛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祭司小姐在零时医疗的帐篷里所里感到了强烈的魔法波动。她知道那是尼尔在聚集魔法力。不过尼尔聚集魔法力的速度实在太快，魔法波动的强烈程度让夏洛特为之侧目。女祭司想起了圣弗洛伊丁地下水道里那命悬一线的危险时刻。当时尼尔被吸血水母王的沉默魔法封住了声音而不能将聚集起来的魔法之力释放出去，不断积累的魔法力差点将年轻法师和过来帮忙的月之女祭司一起生生地压死。好在约修亚的一声大叫震随了那个魔法，尼尔才借机将魔法释放出去，逆转了形势。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呢？夏洛特明显感到现在尼尔所聚集的魔法之力比起当初在地下水道里的还要强。难道他又遇到了麻烦？不行，得去帮他！月之主祭司尼尔森·格林倪的死讯给夏洛特带来了无尽的悲痛，使她一度陷入迷茫。好在有伙伴们的悉心地照顾她安慰她，她才能走出阴影。可善良的祭司小姐再也不愿看到身旁的同伴离她而去了。失去挚友的感觉是那样痛苦，她真的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提着祭司长袍的下摆快速地奔跑，神色慌张的祭司小姐在短短的路途上竟然两次被固定帐篷的绳索绊得几乎摔倒，也差一点和一名扛着长木棒的伙计撞个满怀，幸好那伙计及时的避开了。当来到魔法阵的旁边，夏洛特欣喜地看到尼尔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一点难受的样子都没有。

　　身处魔法阵中的尼尔虽然闭着眼睛，但几个好事的风精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有一名长相可爱的女孩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年轻的法师睁开眼睛，回了夏洛特一个笑容。善良的祭司小姐终于安心下来。她的目光随机移向魔法阵另一边准备出征的护卫队，急切地搜寻这自己那一帮好友特别是那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少年的身影。可惜的是里菲兹等人都在队伍的前面。隔着两百人的护卫队，夏洛特只是偶尔看到他们的头发和衣角。

　　尼尔已经完成了魔法精灵的聚集，风精和水精们也非常乐意将自己的力量借给这个能够和她们交流而且惹她们喜爱的人类男孩。天才的魔法师转而开始发动魔法了，他的吟唱由低沉渐渐变得高昂。魔法阵的纹饰越来越亮，并且迅速向外扩大。漂在空中的十二个魔法咒符也开始快速的旋转，发出刺眼的光芒。强烈的魔法之力伴随着魔法阵的外扩喷涌而出，这种感觉已经类似于领域，不知道尼尔这时是否在用心体会。如果他能够将此时此刻的感觉记在心里，对于他日后打开他的本位领域具有相当大的好处。魔法阵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蔓延到韦尔瓦的营地外，就连绚丽的馨蕴草在魔法阵繁复美丽的纹饰面前也失去了色彩。魔法阵的边界不断扩大，强大的力量让地面的水汽蒸腾起来。浓雾最先在韦尔瓦商队这一片区域弥漫，然后被尼尔有意识地刮起的风吹散开去。韦尔瓦商队周围方圆一里的区域包括马贼的营地都被大雾笼罩起来。

　　“尼尔，这样就可以了。”休伯利安从单筒望远镜中看到马贼的营地已经被大雾吞噬。他大喊着让尼尔停下了。

　　是吗？成功了，真棒！尼尔缓缓停下的魔法，他周围那些淘气的风精和水精们却不满足地吹促男孩和她们再玩一会儿。可尼尔这时真的是累了，当得知魔法成功的喜讯时，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感涌向他的脑袋。年轻的法师先生带着歉意的微笑向帮助了他的风精和水精告别，并且绅士地将她们送走。

　　“记得再来找我们玩哦！”

　　“一定要记得哦”几个风精在消失之前还依依不舍地用精灵语对尼尔嘱咐着。当魔法精灵最终消失，尼尔带着笑容扑到在草地上沉沉睡去。夏洛特赶忙跑到魔法师的身边，她在一位早就伺候在一旁的商人的帮助下把年轻的法师抬到的医疗所的帐篷里。

　　“骑士们，我们出发了！”淘气的格林希尔抢在休伯利安这个挂名的临时指挥官之前发出的出征的命令。女孩学着记忆中她父亲赫伯公爵带领白云骑士团出征时的样子，把细剑在头顶舞动两圈然后直指前方，样子俊美潇洒。

　　护卫队的队员门似乎被女孩的魄力所感染，齐齐发出“胜利，胜利”的欢呼。

　　休伯利安示意面前的十几个商队伙计移开两辆货架车。格林希尔挥剑直指大雾中朦胧的马贼营地，护卫队便跃马从这个缺口上杀了出去。

　　风向转变之后，浓雾从韦尔瓦商队营地的方向飘了过来，很快就漫到了“游狼”及其手下的身边。

　　怎么回事？接近正午的时候居然会起雾，而且这么大。在这片双色大草原上闯荡了大半辈子的独眼马贼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怪事。

　　“不要乱！”“游狼”大声何止了身后议论纷纷的马贼们。他平日对他的队伍管理比较严格，手下人都比较服他的管。“游狼”这一喊，身后的马贼们都安静下来，等待他进一步的指示。不过面对这样的变故，经验丰富诡计多端的“游狼”也完全没有头绪。

　　真的是起雾了？还是韦尔瓦那边的人在搞鬼？“游狼”大口的吸入雾气，突然发觉雾气中飘着一种独特的香味。这种香味如冰泉一般沁入他的心脾。不过“游狼”并没有陶醉在槟艾的芬芳中，他反而从这种独特的芳香中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因为这种香气是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绝对不是馨蕴草的香味。

　　原来是这样，是韦尔瓦商队的人在搞鬼。他们不惜烧掉可以烧的全部物品，包括那些东方运来的名贵香料，为的就是产生烟雾，然后……糟了，他们要突袭。

　　“游狼”不愧是“游狼”，双色大草原上最赋予智慧的马贼。他虽然猜错了雾气产生的方法，却料中了休伯利安的人接下来的行动，这就够了。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对小规模战斗的把握能力远远高出一般的武者。那么“游狼”要如应对休伯利安这帮初生牛犊不怕“狼”的年轻人给他制造的难题呢？回援，还是选择其他的变化？

　　各种利弊得失迅速的闪过“游狼”的大脑。片刻之间，他就在心中推演了好几种变化。可一向做事果决的他这次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不为别的，实在是年轻人合计出来的这一招太绝了，怎么应对都不妥。

　　“老大，我好想听到咱们营地的方向传来喊杀声。该不会是‘棕熊’那家伙趁咱们不在，把我们余下的兄弟给吞了吧。”向“游狼”报告的这名马贼是外号叫“长耳”。这小子是马贼群中出了名的顺风耳，而且头脑也很好。“游狼”一向器重他。

　　已经打起来了吗？“游狼”回望自己的营地，可在雾气中营地已经看不清了。看来只能这么办了！“游狼”终于下了决心，他对身边的马贼招呼了一声，示意他们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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