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杀戮待夜临 1
“休儿，你喜不喜欢雨？”格林希尔轻轻拉了一下休伯利安的斗篷，小声地问道。
“啊，其实蛮喜欢的。我家那边的雨可要比这边频繁得多。不过雨小姐似乎不太受赶路人的欢迎哟。”亚麻色头发的少年用手擦掉迷眼的雨水，微笑着看着身边那个将身体和头都缩到宽大的旅行者斗篷下的娇俏少女。透过宽大帽子下留出的隙缝，他看到少女紫罗兰色的眼睛也在看着他。“不过，如果不用急着赶路的话，在雨中慢慢走，让雨水打湿头发，然后滑过脸颊，很舒服。”
“南方嘛，是这样的。不过湿漉漉的很容易感冒呀。”
“没事，生堆火烤干就好了。”
“哎～本是天空中自由自在的云彩，为何要化作雨，积成河，流向大海？”格林希尔没由来的又想起多丽丝消失前留给她的那句话，将头轻轻靠在休伯利安肩上。她身后的角羚似乎很不满女主人的喜新厌旧，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小心哦，看来雪儿有些忌恨你了。被他踢上一腿可是很痛的。”格林希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顽皮。
“这种天气连马匹也难受吧。”休伯利安的坐骑，一匹栗色的高头大马配合着他主人的话，摔了摔头，将水溅到休伯利安和格林希尔的脸上身上。
“啊，调皮鬼。”格林希尔怜爱地拍了一下这匹当初她在白沙港送给休伯利安的马，温柔地报复了一下。
“看来我们得尽快找一个小村庄避避雨。”走在前面的尼尔转过头对两人说道，“连续两天在这种鬼天气低下赶路还真是难受，骨头都要霉掉了。”
“再忍几天吧，从冒险者工会出售的地图上看来，在到达左奇市（注1）之前是没有城镇的。小村庄可能有，但没有具体的标出来。”休伯利安安抚着年轻的法师。
“亏你还算是半个水系法师呢！你看前面的人就没有抱怨。”格林希尔这段时间似乎习惯了和尼尔作对，有意无意就调侃法师先生。
“不过他们也太，太沉默了吧。好像不是只因为下雨的关系哟！”尼尔觉得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气氛有些诡异。
“那两个人还在为前天的事情怄气呢！”受不了那种沉默的气氛，约修亚故意放缓脚步落到后面来。“不过葛里菲兹也确实蛮大胆嘛！他到底对夏洛特作了什么呀，夏洛特祭司那么温和的女孩居然给了他一巴掌！”
“啪！”其他人也想起了双月之下那技响亮的耳光，夏洛特泪流满面的脸和葛里菲兹捂着脸站在一旁尴尬的表情。
“我说，该不会是你出的注意吧。”休伯利安看着身边保持沉默的格林希尔。依云岭公主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她应该是借题发挥才对的嘛！
“我，”格林希尔的声音像个犯了错误的七岁女孩。“我看那天是月重之夜（注2）。月亮也很美，就，就让葛里菲兹去亲了夏洛特一下。”
“哦，原来如此。”三位男士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格林希尔出的馊主意，给葛里菲兹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呀。
“抱歉，我……”原本以为小小的不快很快就会过去，可看不出夏洛特却是那样一个执著到倔强的女孩。任凭葛里菲兹怎么道歉，美丽的月之女祭司都不肯原谅骑士大人一时的无礼。就好比现在吧，走在队伍两侧的夏洛特和葛里菲兹都冷着脸沉默不语。夹在中间的伦农和皇甫林也无可奈何地保持着沉默。看这个情况，这场暗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难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不可修复了？
“我，我会想办法的啦。”格林希尔觉得连休伯利安看她的目光也带有指责的味道。可难道她就愿意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吗？
“喂，可别再乱来了。”休伯利安小声提醒。
“人家有分寸，会好好给夏洛特道个歉的。”格林希尔没好气地瞪了休一眼。
约摸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在雨中走了两天的旅行者们找到了一个山洞，更准确的说是小山丘的背面向山内部凹进去了些许。巴掌大的地方勉强供格林希尔等人避雨。
“这地方不错！在这里休息到明天吧，估计雨也快停了。喂、喂，别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好不好。都是我不好啦，说什么走山路更节约时间。如果走大路的话，总还能遇到村庄，也不至于搞得这样狼狈。”伦农站在山洞前面招呼着年轻人，也想借此挑起话题。两天来，葛里菲兹和夏洛特除了吃东西就没怎么开口。
“别这么说，老天下不下雨也不是您能决定的。”休伯利安把马栓到树上，再从马背上把装着各种物品的包袱抱进了洞里面。皇甫林、约修亚、格林希尔等人也陆续栓好坐骑走了进来。
“我去找些生火用的树枝。”听得出葛里菲兹的心情依旧低落。
“我来帮忙。”休伯利安和约修亚也跟着跑进树林。
“尼尔，那你帮我准备食物吧。”格林希尔差遣着年轻的法师。他俩摊开一张纸，将背包中的面包、干肉、土豆和在梦琴湾买的鱼干拿了一些出来。好在这些食物都是用防水的袋子装起来的，没有因为沾上水而烂掉。
“皇甫林先生，您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吧。不知道被雨水泡了这么长时间，伤口会不会溃烂。”夏洛特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病人的。
“那就麻烦你了，吾友。”东方人的表情依旧不多。
好不容易升起火堆，伦农展现了他在常年旅行中学习到的烹饪技巧，居然用手头上少得可怜的材料加上他在树林里找到的一种蘑菇就煮出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浓汤。八个人围着火堆上的锅美美饱餐了一顿，当口口暖意流进肚子里的时候，身上的寒意被驱除得干干净净了。
吃过饭，一伙人围着火堆烤起了衣服。不光是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就连背包中换洗的衣服也都潮潮的，根本就没法穿。他们只能将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摊开烤干，然后再收起来。
格林希尔那头名叫“飞雪”的白色角羚是个灵性十足的家伙。格林希尔从来都不把它栓在树上，而是任由它自己找嫩草吃。这会儿它却撒娇一般走过来想要和格林希尔一起烤火。“彩云琉璃”让飞雪趴下，然后抱着它的脖子。角羚伸出舌头贴着女孩的脸，让她好不开心。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洞外的雨已经停了，星星在洗得干干净净的天幕上眨着眼睛。
也许是食物的刺激吧，围坐在火堆边的旅行者们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各种话题使得气氛很是热闹。可是有心人都看得出夏洛特从不接葛里菲兹的话题，而王子殿下却拼命跟着夏洛特的思路走。不过在听到葛里菲兹打话之后，美丽的月之女祭司就不再发言了。
“唉，还在生气嘛！”格林希尔低声对坐在身边的休伯利安说道。少年点了点头，表示他也看到了。
“夏洛特，那个，我想去方便一下。你陪我去吧，天黑我有些怕。”格林希尔对坐在对面的夏洛特说道。
天哪！太假了吧，谁不知道大小姐你天不怕地不怕呀，你就不能想个像样一点的借口吗？休伯利安转过头看着夏洛特，觉得女祭司看不出状况才是有鬼呢！
“好的。”夏洛特用甜美的声音回答道。休伯利安差点摔趴下。
“休伯利安，你想陪我妹妹去就说嘛？”葛里菲兹还在接着夏洛特的下句，旁边的约修亚赶紧扯了他一把。
“乖，你自己烤火吧。”格林希尔起身的时候对怀中的飞雪说道。
“雪儿，乖，到我这里来。”休伯利安对这头纯洁美丽的角羚伸出双手。飞雪吧嗒吧嗒走过去，却很不给面子地用头将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拱翻在地，然后甩甩尾巴，走到一边去了。众人看着休伯利安莫名其妙又尴尬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格林希尔牵着夏洛特的手走开了。
格林希尔牵着夏洛特默不作声地走了好一会儿，女祭司这时候也看出格林希尔肯定不是出来方便的，不过银发少女没有说话，她就静静跟着走。又走了一会儿，她们爬上小山包的阳面。站在小山包的顶端，格林希尔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山林很安静，只是在较远的林子里有一处火光，看样子应该是另一队旅行者。淡淡的月光从头顶撒下，站在她对面的月之女祭司身上散发着淡淡光彩，圣洁美丽。
格林希尔突然对着夏洛特行了一个骑士礼。“夏洛特真是对不起。那个，葛里菲兹那天吻你，是，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你不要再生他的气了，一切都是我不好。”云岭的公主将全部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想起那晚的事情，夏洛特就有气，她真的不敢相信居然是她最信任的好姐妹格林希尔在背地里怂恿的。
“我想错了！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喜欢葛里菲兹的。每次看他如同休伯利安那样木讷的样子我就有气。休儿他，他从来都没有吻过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逗我开心，但我脸皮蛮厚的，我会自己要。可是你却……所以我就让葛里菲兹主动一点。看来我想错了，对不起，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格林希尔低着头有条没理地说了一堆。
“我……”
“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葛里菲兹，我看得出来。祭司们口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真爱？什么永恒？其实你们自己才是不懂爱的人。不懂爱的人又如何向别人讲授爱。”格林希尔抬起头。夏洛特看到的并不是平日玩笑着的脸。
“好过分！你怎么能这样说？”月之女祭司从没有想过格林希尔居然会说出这样激烈的言语，一时间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了啊。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也请说出来！”格林希尔背转过身，风吹起她银色的秀发。“早些跟葛里菲兹说你不爱他，他难过几天也就过去了。这样拖着对你们都不好。”
“可我……”月之女祭司将颤抖的手合在胸口。
“说不出口？”
“我还是……喜欢……”细细的声音被风吹散～沉默。
“小心！”格林希尔突然将夏洛特拉到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很快几个人影从不远处经过。他们鬼鬼祟祟地摸向远处那个旅行者的营地，从步伐上看个个人都是高手。
***
注1：左奇市：进入双色平原之前最后的一个大城市，要横穿平原的人都会在那里作最后的补给。左奇市内驻扎着一支帝国的一线军团暴风军团（2个兵团）及其下属的突风骑士团（3000人）。
注2：月重之夜：每个月初蓝月亮和红月亮都会在天空交错重逢。在这一天的夜晚，相恋的人们的会一起渡过的。第一章中格林希尔和休伯利安去云中城的路上在树林里渡过的第二个夜晚也是月重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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