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向远方 上
眼前的这段山脊陡峭得惊人，几乎是以垂直的角度直插入云霄。休伯利安攀着一颗从峭壁里斜伸出来的落叶松，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里不禁第六次怀疑银发女孩口中这条所谓“近路”的真实性。
“我说，咱们这么走下去真的可以到云中城吗？我真的不缺时间，用不着走近路。要不我们还是原路退回去，骑马走大道吧？”
“放心，旅行者大人。”格林希尔的回头动作显得优雅自然。银色的长发顺柔的摆动，发尖轻抚过休伯利安的脸颊。她那紫罗兰色的眼眸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第六次耐心地向男孩给出肯定的答案。“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了。不会把你弄丢的。再说了，上山容易下山难。想要原路退回去可比继续往上爬难多了。再坚持一下吧，过了这段就好走了。”
休伯利安每次看到银发少女那俏皮的眼神都会莫名地稍稍安心一些。可是如果他知道格林希尔心中真实地想法，一定又会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切！你不赶时间，我赶呀！不走这条路，我明天中午能到家吗？！看你长得挺壮实的，还以为是个厉害的角色呢！走这么点路就不行了呀！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格林希尔还真的是冤枉休伯利安了。从云中城到白沙港的海拔落差有将近四千尺。格林希尔赶着回家，必须两天之内走完这段道路。于是她以“我知道一条轻松快捷的小道”为理由，否决了休伯利安原本骑马走环山大陆的打算，带着这位初次看到雪山的少年走上这条直线距离最短，但是坡度和垂直也差不了多少的山脊。格林希尔是本地人。这个富有小小冒险精神的野丫头在以往也常常走这条路回家。因此她对于高海拔地区稀薄的空气和一天多变的气候已经非常的适应了。可怜的休伯利安纵然接受了多年的武技训练，又经历了一年多的旅行，历练出了一副强壮的身板。但是常年在南部温暖气候下生活的他突然被某恶作剧少女拎到海拔四千尺雪山的上，多少有些不适应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两人从白沙港出发已经有一天又大半的时间了。起初的山路虽然陡峭但气温还很舒适。两人行进的也比较快。到了中段，山路变得更为陡峭。气温也越来越冷。休伯利安一连打了几个哈欠，脚步慢了下来。走在前面的格林希尔只得刻意放慢速度来等他。
也许是出于少女的矜持吧。原本在白沙港还十分活跃的格林希尔在真正和休伯利安单独相处在森林中时，让人意外地表现的很安静。她只是默默在前面领路。优雅的身姿穿梭在光线婆娑的密林中，犹如一只皎洁的麋鹿。休伯利安虽然在外旅行过一断时间，可过去的同伴全都是男性。这次独自面对一个鬼灵精似的女孩，既然对方难得地选择了沉默。他当然是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乐得个轻松。
不过这并不表明休伯利安对格林希尔有成见。即使在相遇之初就被格林希尔算计了一次，少年心里却并不讨厌这个总是面带盈盈笑意的银发女孩。现反地，他觉得这个女孩伶俐机敏，有着身为一位白云骑士的孙女的家族荣誉感和对国家的责任心。她的确是爱耍一些小手段，但却没有恶意。相反的，这样一来并不会像其他女孩那样矜持和难以接近。而且在澄清事情的原委之后，格林希尔和她的祖父并没有为难自己，反而对自己很照顾。休伯利安甚至是放心的将大部分行李存放在老罗伊家里，打算办完事再来取。
休伯利安看得出格林希尔也拥有相当的武技。眼前的少女步伐轻快，在陡峭的山脊上依旧健步如飞。倒是休伯利安自己为了追上她的步伐，显得有些吃力。除此之外，格林希尔的腰间挂着一柄双手细剑（注8），这柄剑做工极为精细，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个女孩聪明开朗，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旅行伙伴吧！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会很长，休伯利安却是这么认为的。
第一天的夜里，休伯利安和格林希尔是各自靠在从陡峭山坡上斜长出来的大树树干上度过的。月华如水淡淡洒下，给远方的山峦平添了一丝寒意。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默默的担负起守夜的任务。他将风沙弯刀摆在最顺手的地方，然后抱着自己的胳膊，依靠着树干半躺下来。眼睛看似闭着，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只要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立刻就会弹身坐起来。
银发女孩从微微睁开的眼缝里将少年的行为看的很真切。她知道云岭地区是高度戒严的，几乎没有盗贼和怪兽，却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带着微笑安心睡去。
沉默的状况在第二天渐渐被打破。毕竟少男少女原本都不是闷葫芦的个性。讨论的话题也逐渐从对道路的抱怨和解释转变到其他方面。休伯利安对格林希尔说了很多自己旅行时候的故事。女孩听得津津有味，对冒险者工会的任务特别感兴趣。相对的，格林希尔也说了以些自己上学时的事情。当然，她没有告诉休伯利安自己的真实身份。
眼下，太阳的最后一丝余光也将消失在不远处山的侧面，菲碧和维托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东面和西面飞上天空。休伯利安和格林希尔此时已经进入寒带针叶林的地盘。这里的树木几位粗壮，但相互间的距离比较稀疏。地势也变得相对比较平坦。只是随夜风袭来的寒意让休伯利安颇有些禁受不起。他用手搓揉着有些发僵的臂膀，小跳两步让身体散发更多的热量。看出男孩有些不适应，格林希尔提早了休息的时间。他俩拨开地上厚厚的松针，捡来枯木升起一个堆小火堆，然后靠着一颗要四个人才能合抱住的针叶松坐下，开始了今天的晚餐。
晚餐的食物并不丰盛。面包夹着干肉，就着清水，便是旅行者常见的餐点。不过聊不完的话题却让用餐者都觉得轻松愉快。
“你真的吃过蚂蚁？”今天一路上格林希尔都在打听休伯利安旅行时的故事，对其中的很多事情都非常好奇。
“恩，当时我不敢吃，不过师父说在沙漠时他还常常吃蝎子和蜥蜴，并教育我说旅行在外的人要能够适应各种状况才可以生存下去。”
“然后你就吃了？”
“恩！在油里炸过的蚂蚁，嘎崩嘎崩，脆脆的，比炸过的大米香多了。”想起和师傅在一起的那种简单却幸福的日子，休伯利安露出幸福的表情。格林希尔则很不淑女的吞着口水，恨不得现在也捉几只试试。
“不过你不要以为每次都有这样的好事哟，我和师父那次是有意去吃蚂蚁的，当然就有条件去料理食物啦。如果真在野外，哪里还有火和油呀？没有食物的时候，活蚂蚁也是要吃的。你想想蚂蚁在你嘴里爬的感觉。湿湿的，麻麻的。”说着休伯利安拉撤脸皮，翻起白眼，猛的凑到格林希尔面前用低沉的声音说，“很恶心哦！”
格林希尔被下了一跳，下意思地倒向后方。一小会沉默之后，两人都愉快的笑了起来。
“旅行这么危险艰苦，你父母还让你去呀？”银发少女说话的功夫，乘休伯利安不注意，从他手中抢过一片肉干。
“啊，调皮鬼！”
看到休伯利安做出想抢回来的姿势，格林希尔迅速将肉塞进嘴里吞了下去，还对男孩作了一个鬼脸。不过休伯利安并不会真的去计较啦。
“慢点，别噎着！”把水壶递给格林希尔，休伯利安继续道，“父亲说一个男人只有在经历了人生之旅之后才能变得成熟。虽然很多人将在旅途中失去生命，但更多的人将毅然得踏上旅程。我是个男子汉当然要有自己的旅途罗。”说这段话得时候，少年的表情从刚刚的嬉闹变得十分从容。
摇曳的火光映衬着他线条分明的脸。嘴角轻微扬起的弧度和大手掌上粗糙的茧都是漂泊岁月的痕迹。激烈与平静、凛然与释然都在少年的一汪深潭中流过。大的小的、爱的恨的、记得清记不清的故事都熔化在嘴角淡淡笑容中。那是一幅坚定却又无所谓的表情。坚定的是走下去的决心，无所谓前方的风景。
羡慕吗，如此自由？羡慕啊，这种真真实实的存在感！更甜蜜、更苦涩、更张扬。更疲惫、更忧伤。什么是平淡？强烈的感受过一次之后才可能体会余下的平淡。按部就班的生活步调最终只算是庸。就更不用说那困在鸟笼中的日子了。其实，每一颗心都渴望飞翔，哪怕一次也好！
是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我也一直在向往着属于自己的旅程！看着休伯利安那清澈如水却生机勃勃的眼睛，格林希尔似乎是找到了这几天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的答案，在心中作出了一个影响她一生的决定。
“那，旅行者大人，不嫌弃的话，就带上小女子和你同行吧！”格林希尔用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气试探的问道。
“不要，和你在一起都会少肉吃。”
“小气！还记着这件事呀。”格林希尔气嘟嘟的噘起秀丽的小嘴，不过很快又继续了下面的话题。“这样你就和你师父一起开始旅行了？”
“恩，那时我已经和师父学习了几年的武技了，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和师父一起旅行也很快乐。不过师父毕竟年纪大了，有不习惯丛林中潮湿的生活，半年前得了热毒症后病逝了，而就在我处理师父后事的时候，一同旅行的三个同伴接下了个保护任务，然后就一去不返。”说到这一段经历，休伯利安有些哽咽。毕竟，他一下子失去了四个亲人。
“想开些，都过去了。”从后面轻轻揉着休伯利安的肩膀，格林希尔试图去安慰男孩。
“哦”休伯利安摇了摇他那亚麻色的头发，似乎想要将忧伤都甩掉。“师父走的时候说他没有遗憾。他挑战了所有他希望交手的高手，然后又收了我这个徒弟。对了，他临终前还把这个给了我。”休伯利安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条白色的缎带，缎带上用伊西斯文字写了几个小字。
格林希尔知道那是休伯利安的恩师作为伊西斯白带弯刀战士的象征。现在则是休伯利安的珍贵回忆。
少年和少女窝在篝火边接着聊了些开心的话题，相互比较着南方和北方的不同，又吹嘘着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迹。
突然，“沙沙沙沙”的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那是大群犬类动物奔跑时踩着积留在地上厚厚的松针所发出的声响。休伯利安和格林希尔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就看见几十双蓝幽幽的眼睛出现在右侧的山坡上。
***
注1：细长双手剑是一种为女性设计的长剑，剑长和普通双手剑相当，就是剑身较细。这样可以减轻剑的重量，当然也有损剑的强度。
;
(https://www.xdzxsw.cc/book/113391/6142854.html)
1秒记住大众小说网：www.xdzx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