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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章 神秘老五


  回想起叶氏素日里的作为,若萤禁不住暗中摇头。

  母亲这个人,表面上好像对所有的子女一视同仁,其实不然。不然的话,这次出门为何只带了自己亲生的若萌?按理说,萧哥儿大了,也该时不时地带出门来长长见识了。

  “这次回去,带上老金。”若萤吩咐道,“回去之后,抓紧去县里更换户册。”

  腊月愣了愣:“四爷这是同意留下他了?三娘那边,小的还没来得及说呢……”

  “打个招呼就行了。”若萤嗤笑道,“这种事,要让你们三娘拿主意的话,别说老金,就是你,恐怕也是不能留的。她就是那种人,宁肯自己累死,都不想往外多掏一个子儿。她啊,永远都不会明白,诸葛孔明究竟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腊月也很好奇。

  “累死的。据说,孔明年轻时,疏狂成性,食无定量,睡不定时。出山以后,更是缺乏必要的肢体运动。几乎每次打仗都是‘手摇羽扇,独坐轮车’。不锻炼则不健康,这是千古至理。加上他内心非常敏感,无法做到举重若轻,事必躬亲,又好面子,寻常的失败在他这里也会被无限扩大,这就难免会让他忧心忡忡,久而久之,便成病根。”

  “四爷放心,小的平日里会提醒三娘保重身体。回去之后,马上给金叔入籍,完了,小的马上会写信通知晴雨轩那边。”

  若萤点点头:“往后,你要经常随我在外,家里的事,必须得交给一个稳妥可靠的。这个人,不需要力大无穷,也无需样样精通,但能是非分明、面面俱到,一力维护那个家,就对了。现下,你除了养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用心地给自己培养个接班人。磨刀不误砍柴工。一旦拥有了管仲,你就会明白,为何齐桓公当年会过得那般逍遥自在。”

  “是,四爷,小的明白。各种禁忌、各种利害,小的会酌情给他说明。小的会让他明白,任何情况下,四爷永远都排在第一位。若没了四爷,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这么说,倒也不错。”若萤淡然道,“四老爷那头呢?这两日可有什么动静?”

  一听这话,腊月压低了声音:“四爷没听说过么?刚回来,就给大爷请了去,又是接风、又是洗尘的,两下子流的眼泪能装一脸盆。现在好了,半个济南城的人都知道,钟家大爷为了救自己的族叔,四处筹钱,甚至不惜下跪求人,真是天下第一重情重义的人。原来谁认识他是谁?这下好了,倒让四老爷成全了他。小的估摸着,大概用不了多久,大爷就要在城里购置田产了吧?”

  “他若不利用这样到手的机会,算我眼拙高看了他。”若萤不以为然道:“以钟家的实际能力,在这儿买房买田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上辈子的人不如大爷的胆子大罢了。”

  腊月使劲地点着头:“确实!看眼神就知道,大爷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老鹰,不是小的没出息,跟四爷说句实话,小的现在都怕大爷的眼神。”

  “为什么?你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说话当中,若萤拉过砚台,自小净瓶里倒了一点清水,慢慢地磨着墨,“你怕他,就不怕我?”

  腊月讪笑道:“小的也怕四爷,可是怕法不一样。大爷那种怕,就像是半夜起来上茅房,不小心鞋窟窿里踩到了一只蝎子,又像是睡梦当中,从房梁掉下来一条冷冰冰的长虫,瘆得慌。对了,咱家五姑奶奶,也是一模一样的眼神,真不愧是亲生的……”

  “怎又想起她来了?”

  “这次为了救四老爷,五姑奶奶那边也没少出力。”腊月道,“五姑奶奶身边的婆子,前前后后往金谷粮行跑了不下三次。”

  “哦。这倒是个好机会。有一就有二,只要开了头,往后两下子互相走动就有了理由了不是。”

  以前,两边只是私下往来,避嫌的意味十分明显。经过这次的意外变故,从此便可以大大方方地交往了,以亲戚相互关照为名,从而削弱某些作奸犯科的行为。

  金谷粮行,无形之中便成为了两者之间桥梁与纽带。

  腊月颇为不解。

  大爷不是什么好人,五姑奶奶跟自家小主人又有死仇,现在,两股势力拧成了一股绳,针对四郎的陷害只会越来越频繁、残忍重,对四郎而言,这可是极为不利的处境,可为什么四郎还能笑得出来?

  对此,若萤自有见解。

  “我时常跟你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天,四爷我可是等了很久。”

  “可他们……能怎么做呢?”腊月不安地自言自语道,“一家子,至于么……”

  “你总不会异味,他们能够良心发现、尽释前嫌吧?”

  “五姑奶奶那头,一向不是挺安静的么?”

  “火山喷发前,也是毫无异常的安静。”若萤提笔蘸墨,凝神写了几个字,“还是说,四爷我看走了眼?其实五姑奶奶和大爷,甚至和老太太他们,都不同?”

  这显然是一句反话,腊月的心倏地就提起来了。

  “上次我去看望五姑奶奶,你知道的,就在她的小叔子朱猛死后不久。你知道当时的五姑奶奶是个什么模样么?本来我以为,她会很悲伤,毕竟,死的是她丈夫的唯一的兄弟,也是唯一的亲人。按照常理,遇上这种不幸,就算平时彼此感情淡漠,到了这种时候,也要装出哀哀欲绝的样子给人看。”

  “结果呢?别不是一滴眼泪也没有吧?”腊月讶然道。

  “眼泪倒是掉了两行,听说话,很是识大体、明事理,自始至终,一句怨恨的话也没有。这种表现本身就很可疑,不是么?因为五姑奶奶其人,本质上并不是个宽厚低调的。还有她的男人,朱寿,这么多年以来,都不曾公开露过面。两个人成亲这么多年,当女婿的一次都不曾踏足过钟家,为什么?”

  “兴许是长得丑,出来怕吓着人?就好像钟馗那种?”

  “你也太小瞧鲁王宫了。从来天子门生无残障,道理很简单。读书人,将来都是有机会当官的,朝廷官吏乃是一国之脸面,岂可马虎将就?就如昔日晏子使楚的时候所说的,人与人交往,第一印象很重要。你道‘以貌取人’是怎么来的?这么最基本的用人标准,到了尊贵的鲁亲王这里,怎就不好使了呢?”

  况且,很早以前,她就从与王世子的交谈中获悉,朱寿其人“诚恳老实,绝非异类”。

  参与处置宝山会涉案人员的李祥廷和陈艾清也曾跟她证实过,说朱寿那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与其弟朱猛无论是从形象、还是言行,都截然不同。

  既不丑,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忙得转不开身、腾不出空,为何就是不肯见人?

  “为什么?”腊月傻眼了。

  不是出于恨,不是出于轻视,因为这些标签不属于“老实人”。

  若萤停下笔,打量着墨香袅袅的半张字,满意地点了下头,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因为生气。”

  关于这一点,她也是寻思了很久,才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当“老实”成为习惯,当习惯了躲在暗处生活的人,突然被拎到阳光底下,这种激变很难叫人感到舒服。

  如果保持着一贯的低调,宝山会想必还能存在很多年吧?倘若不是因为蠢蠢欲动,何至于招来她这么一个煞星,直接弄死了朱猛?

  真正的人财两空哪,换谁、谁不气?谁不恨?

  显然,腊月无法想通这当中的曲折。

  于是,若萤变换了一种方式解释给他听。

  “你对五姑奶奶,了解有多少?”

  这问题倒把腊月问住了。

  说实话,他还从未曾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进三房后,过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钟家还有个女儿,大老爷他们还有个嫡亲的妹子。

  但是,五姑奶奶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脾气,他几乎一无所知。

  “不是你不知道,而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这个人。”

  若萤慢条斯理地给他作着旁白。

  但是,也并非一无所知。

  腊月便想起了五姑奶奶归宁时的情景:“老太太待她,比待大老爷和二老爷好……”

  那是当然的,因为是亲生的。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身为儿媳的大太太也好、四太太也好,对此惟有保持沉默,未敢置一词褒贬。

  若萤行笔不止,嘴角微扬:“所以问题就来了。既是心肝宝贝,为何要送去别家一住就是几年?对方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来头?哪怕是深宫内院,也没有一去不返的道理,不是么?”

  “小的还是不明白。”腊月老实坦白道,“四爷说的,固然有道理。但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远的不说,就说二姑娘吧。自从进了世子府,这几年中,统共才回去几次?如果她要表忠心,自己坚持不回家,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你认为五姑奶奶的经历和二姑娘一样?”

  腊月迟疑地点点头:“二姑娘现下这差事,不正是五姑奶奶给争取来的么?”

  当姑姑的通过给宗室役使,最终脱离了闭塞的乡下、摆脱了庸庸碌碌的平民身份,一跃成为有身份的家奴,终其一生受到主子的庇佑,无论走到哪里,头上都顶着一轮亮瞎眼的巨大光环——

  这是多少世人梦寐以求的荣光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好事情,为何从头到尾都刻意掩饰、闪烁其辞呢?

  这很不符合钟家一贯的作风啊。

  “四爷,为什么?”腊月的心里有如猫抓。

  回答他的是一记冷笑。

  “刚才我们说的是什么事来着,你还记得么?”

  腊月眨眨眼,懵懵道:“在说五姑奶奶两口子……”

  “看吧,你也被二姑娘的事情给绊住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五姑奶奶离家多年的原因了?走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回来时,却已成他人妇。钟家的嫡女,一声不吭地就嫁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腊月挠挠头:“是很奇怪。可是老太爷他们不也说了么?这是有原因的,不敢大肆张扬。就好像……好像夜里不能随便喊人的名字,否则对方的魂魄会被鬼怪夺去那样。”

  “所以说,鬼怪真是一幅万能的狗皮膏药,哪儿需要贴哪儿。”若萤不无讥嘲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莫非还有别的说法?”腊月抓耳挠腮,彻底没了主张。

  毕竟是外来户,对于合欢镇以往的历史,腊月所知确实有限。

  若萤搁下笔,目视窗外的一枝横斜,幽幽道:“关于五姑奶奶的离家出走,街面上倒还有一种说法。只不过碍于钟家势力强大,等闲不敢在明面上议论罢了。你若是感兴趣,建议你多多亲近那些老人家。”

  腊月猛点头的同时,半个身子都倾过来了,大气不敢出,眼睛睁得滴溜圆。

  “腊月,你若是个女人,老了定是个三姑六婆。”若萤啼笑皆非地白他一眼,旋即,敛容正色道,“据说当年,就在五姑奶奶离家前,曾经有几个外地人来过合欢镇,并且逗留了几日。虽然他们极力掩饰,可还是有一些细节暴露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那几个人,据说“相貌堂堂,穿戴齐整,非富即贵”。听口音,应该是济南那边的。当中有一个领头的,言语举止和所有人都不大一样,正因为与众不同,所以才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根据判断,那个人当属宦官无疑。你想,什么人家、什么地方能用得上宦官?”

  一提到“宦官”,腊月一下子便想到了一个人。

  朱诚。

  整个山东道,谁能用得到宦官?谁有那个资格使用宦官?这还用想么?

  腊月的眼睛刷地就亮了:“鲁王宫!那是鲁王宫对不对,四爷?”

  这才是老龙王搬家——厉害了呢!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钟家竟然攀上了鲁王宫这门亲戚!

  “你又冲动了不是?”若萤不悦地屈指叩桌,“倘若真有交情,又何须偷偷摸摸?”

  腊月怔了怔,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若是两下子沾亲带故,早八百年前,钟家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钟家倒是巴不得能交上这样一门亲戚呢。”若萤嗤笑道,“可惜啊,可惜没有个有出息的闺女……”

  腊月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四爷是说,那帮人下来是为了选秀?”

  若萤漫不经心道:“选秀这种事,只要天子和亲王不反对,随时都可以进行。这就跟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有需求,就有市场。只要有事做,就有好处捞,民间从来不缺攀龙附凤的心,宫中也不缺追名逐利的人。两下子一拍即合,何乐而不为!”

  腊月沉吟良久,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五姑奶奶当初是以秀女的身份离开的?”

  “她当然希望如此,钟家巴不得如此。”若萤轻蔑道,“只可惜,她们太高估自己了。”

  五姑奶奶钟德良若想成为秀女,水平还差得远。

  “我怀疑,从一开始,咱们的五姑奶奶就没有给选上。”

  初选即遭淘汰,这让钟家感觉到颜面尽失,同时,也十分不甘。倘若连合欢镇都走不出去,这事儿一旦张扬出去,还不得让地方笑话一辈子?

  最低限度,也得去府城里溜一圈才好。

  基于这份虚荣心,不排除钟家暗中下了本钱、贿赂了相关人员。

  如此一来,便可以理解了,为何五姑奶奶走的时候会悄无声息。

  而且,连离家的理由都编好了:为了给一位远房尊亲冲喜,故而才会送去陪侍多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后的年月里,五姑奶奶都经历了些什么。但等到一家再次团圆时,她已“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成了人妇、人母。

  PS:名词解释

  1、宦官---新明沿袭前朝旧制,皇宫及亲王宫中大量使用宦官。宦官有多个级别,刚入宫时,只能当典簿、长随、奉御,表现得好,会升迁为监丞,监丞之上为少监,少监再往上就是太监。

  宦官机构有二十四衙门,即司礼内官、御用、司设、御马等十二监,惜薪、钟鼓、宝钞、混堂等四司,兵仗、银作等八局;另有内府供用诸库、甲字等十库,御酒、御药等房,盔甲、安民等厂,提督东、西厂,京营。

  二十四衙门的太监常被派充任外地守备、织造、镇守、市舶、监督仓场、诸陵神宫监,以及监军、采办、粮税、矿税、关隘等使。重者权倾天下,轻者轻如鸿毛。

  2、秀女---明祖之制: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

  新明沿袭旧制,有一套很规范的选秀女制度。只有非医、非巫、非商贾和百工的女子才有资格参加选秀。

  选秀过程甚是复杂,须经海选、面试、初试、复试、试用等过程才能入得宫内。

  天子选秀时,各路人马到全国物色13至16岁的女子。负责选秀的内监在看中了某家女子之后,会付出一些银币作为聘礼。然后责令其父母在某年某月里把她们送到京师。

  所有秀女云集京师后,会被分组。

  分组后的第一天依然由内监来察视挑选,首先从整体外形上依据高矮胖瘦的标准,将一批女子淘汰;

  第二天,内监会从五官入手,若有一处不周正即淘汰,看了五官还得听声音。被选者被要求说出自己的籍贯、姓名、年岁等。若声音混浊、嗓音粗浊,或应对慌张的即被淘汰;

  第三天,内监先是拿尺量女子的手足,然后让她们行走数十步,对那些腕稍短、趾稍巨,或者举止稍轻躁者加以淘汰。

  如此三天下来,稳婆会将胜出的秀女们依次引入密室,进行更详尽的观察和挑选,比如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再次筛选。

  这部分被筛选出的秀女会被禁在宫中生活一个月有余。在这一个多月里,稳婆等人会根据其性情、作风、智愚与贤惠及帝王的喜好,选出“秀色夺人,聪慧压众”的为妃嫔。

  3、交丝结龙凤---“结发”是古代婚礼的一种仪式,《礼记曲礼上》曰:“女子许嫁,缨。”《仪礼土昏礼》中就记载:“主人入室,亲脱妇之缨。”

  “结发”仪式在唐宋元时改称为“合髻”。《东京梦华录娶妇》中载:“凡娶妇,男女对拜毕,就床,男左女右,留少头发,二家出匹缎、钗子、木梳、头须之类,谓之合髻”。

  “合髻”与“结发”都是以男女双方发丝为爱情信物,都寓含有生死相依,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的美好含义。

  古诗中常提到这种神圣的结发之礼,如“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结发为夫妻,从此两不疑”“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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