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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章 夜潜之人


  虽然不清楚她下面要做什么、说什么,但是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将会输得心服口服。

  四郎一旦正经起来,那就是山、是海是常人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是钟若萤,是我父母的孩子、朋友的朋友、兄弟的手足、先生的学生、奴婢的主人,也是将来一方百姓的庇护神,是这个朝代留给后世的一个传奇、一段可供借鉴瞻仰的神奇。如此,够不够?”

  “你怎么能把这种不害臊的话,说得这么顺溜?”他无奈地摇着头,“你赢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

  到了这个份儿上,除了迁就、再迁就,他的里里外外已经没有了一丝火星。

  “不是我口舌霸道,而是我既说得出、便能做得到。我的人品、我的能力,二哥并未全盘质疑,所以才会掉过头来找我。毕竟,大家都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了,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李祥廷长长吐出一口气:“是啊,要是管用的话,我早把你撕成肉干了。也不是没想过要和你绝交……你知道么?要不是艾清,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认你。”

  陈艾清?

  若萤的心不由得就是一忽闪:“他……也知道这件事了?”

  “他那么聪明,又不像我,哼……”

  “他……怎么说?”

  若萤的手心隐隐出汗。

  “什么也没有说。”他回答得相当痛快,“应该是老早就有所察觉了。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他人很聪明的,你忘了是不是?当时你从宝山会的火场里给救出来之后,我曾经试着去见你,去了几次,都被世子哥哥给挡下了。艾清说,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了……”

  “他会不会打我?”

  若萤惴惴地小声问。

  他终于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个白眼:“不知情的时候,打就打了。现在既然知道了真相,谁还好意思动手?”

  “二哥现在还生气么?”

  “仔细想想,我是傻了么,干嘛要生这个气!我又不是唯一受骗上当的,就算要生气,也轮不着我打头。”

  若萤只得干笑着。

  “我记得你以前教给腊月一个法子,叫什么功过格。我试过了……”

  不相信街头的卜卦先生,他用这种方式,试图找出解决两人关系的方法。

  将她的好与不好,逐一列举出来,采取优胜劣汰之法,最终确定自己的取舍。

  “最后发现,你这家伙虽然可恶,但是优点确实不少。最起码,和你在一起的话,娘就不会再三天两头地念叨我;有你在,我那不可一世的大哥就抖不起来;有你在,学里的那帮老酸腐就会爱屋及乌夸我两句。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能理解,都会支持我。如果说我是一匹出栏的马,你就是那根勒马的缰绳。如果我是一块火炭,你就是那把不怕烫的钳子。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吧?曾经,我把你当成目标。我一直坚信,只要有四郎在,我的人生就有了方向和目标。不看远处、不看别人,只要能稍稍比四郎强一点点,那就是我莫大的进步……喂,你怎么回事?怎又哭了?”

  “二哥,谢谢你……对不起……”

  “我都说了不怪你了,这种话就别说了,成不?”

  他暗中鼓了鼓勇气,最终心一横,伸手揽过她的肩膀。

  “以前还不觉得,自从知道你是个……是个假小子,哥哥就再也见不得你掉眼泪了……”

  “我又不是经常哭……”

  “就是因为总不哭不闹,无论多苦都不说苦,所以才叫人更加觉得心痛。二哥不是嫌你能干,但是太能干,只会证明男人们的无能,你觉得呢?”

  当天下要靠一个女子来扶持的时候,身为男人,岂不是都该羞愧得各寻死路去?

  “往后,有事不要一个人扛着。哥哥们别的本事没有,出力打架还是有两把力气的。你的事,不再是你个人的事,知道么?”

  若萤默默地点点头,悬在心里很久的一块石头,至此终于落了地。

  “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也不怕。天塌下来,也轮不着咱俩顶着。说句难听的,趟进这池混水里来的人,个个都有责任、都该问罪。比你我要脸要皮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不着急,咱们也不用急。”

  见她没接腔,他跟着问了一句:“世子哥哥也是共犯,不是么?”

  若萤暗中扁了扁嘴。

  忽然思如泉涌的他,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地灵动:“上次你考试,他到处抓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缘故?要是当时拿住了你,大概就没有后头这些事了,对不对?他们全都知道,是么?朱诚、福橘,东方……整个蝠园的人全都知道,是么?

  若萤老实地点点头。

  李祥廷嗤笑道:“他倒是能干!抓不着拉倒,就这么放任自流了?这是打算要惯死你呢。照我说,世子哥哥真是魔怔了。你呢?你也看明白了是么?难怪能有恃无恐呢,有他在背后撑腰,就算你捅破天,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那只花蝴蝶,也有他的份儿对不对?”

  “谁?”

  一时间,若萤没能回过神来。

  “还有谁?小侯爷啊!别说他不知情!看他看你那眼神,很久以前我就觉得有问题、不对劲!一门心思地要做你的保人,满世界嚷嚷着你是他的人,凭什么?那个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知道你有什么好?你跟他,完全就是两路货!说不到一处也玩不到一起,他会稀罕你?哼……这就对了,这才是根本原因!”

  对于害怕寂寞的小侯爷来说,四郎才是天底下最有趣的游戏,变幻莫测、花样百出,结局难卜而过程惊险刺激,如高空走索、徒手攀崖,怎么玩、也不会感到厌烦。可比那些堆金砌玉的死物有意思多了!

  “三天两头都有意外的惊喜,噢不,是惊吓,这种日子才对他的胃口,我说的对么?”

  “……”

  “你呀,算是把我们这帮人给摆平了。我爹和我娘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说真话么?”

  “当然!告诉你,你再敢骗我,我真跟你割袍断义!”

  “瞒到底,能瞒多久、瞒多久。可行不?”

  “不知道。”

  “那就暂时瞒着吧。”

  人微言轻,便极易被潮流湮灭。在她的羽翼丰满之前,越少人知道她的致命弱点,她生存下去的机会就越多。

  等到了她动一动则地动山摇的那一天,为了维护既有的安定,为了达成各方平衡,那些人就不得不对她作出妥协与让步,接受她、接受她给予的一切。

  任何时代,任何一种制度的精髓,不在于强制,而在于对被执行者利益的拉动。

  她会让自己成为一种利益,一种能让各方竞逐的利益,让制度或规则、让围绕在身边的人,不敢、也无法轻易地动摇她、抹煞她。

  “你的心,可真大……不过,也确实有点道理……”

  感觉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李祥廷全身放松下来,顺着栏杆滑坐在地,“二哥从来就没看懂你。你真是个怪物,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想些别人想不到的事。有些时候,我真怀疑,你真的只有十三岁么?说三十都不为过……”

  若萤就势靠着他坐下来,笑而不答。

  他用胳膊肘子拐她,试探性地问道:“刚才,你是不是算准我会让你?”

  若萤漫不经心道:“也不是十分肯定。我在想,如果你敢推我,那我们的关系可能真的就没有救了。果然你还是舍不得,对不对?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你也应该察觉到了,一旦动手,咱们就完了,是么?”

  他“切”了一声,悻悻道:“你少自作多情!你真以为我不想动你?我当时只是……只是有点害怕罢了。”

  若萤奇道:“你怕什么?怕我把你掀到河里去喂王八?”

  李祥廷给气笑了,狠狠道:“我是猴子么,我怕水?怕王八?我那是怕你一根手指头戳下去,要了我的小命!”

  若萤便吃吃地笑了:“你的肉这么紧、皮这么硬,石头似的,我就是赔上十根手指头,都够呛能戳痛你。你多虑了。”

  “当真?”他抓住她的小手,半信半疑,“你不是算计好要点我的膻中穴?别人兴许没这么心眼儿,但是你不一样。你天天和柳静言混在一起,人身上有多少个死穴,你会不清楚?”

  “知道归知道,那个能随便乱点么?万一点出人命来,我能脱的了干系?”

  “天知道!”他盯了她好一会儿,嘟囔道,“拼命四郎的绰号难道是虚的?从来愣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遇上你这种,谁不怵……”

  ……

  回去的一路,若萤身轻如燕。

  朴时敏还没有睡,正坐在方桌旁看书。

  一见面,他就狐疑地上下打量她,问刚才是谁送她回来的?

  “你和李二郎和好了?”

  他十分想不通,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李祥廷是个不听劝的家伙,招惹了他就好比招惹了灾难,别指望他会不声不响忍气吞声。

  “给他讲清了道理,他自然就能接受了。”

  朴时敏连连摇头,表示他不敢:万一一语不慎,非但解释不清,反倒加深误会,岂不更糟!

  “你最好多叮嘱他几遍。那是个没有脑子的,万一哪天得意忘形说漏嘴,你就完了。”

  这话颇有些幸灾乐祸。

  “我有数,你就别担心了。”若萤将湿手巾挂到盆架上,转而关切地问他饿不饿。

  兴许是去除了心里的郁积,她觉得有点饥肠辘辘。

  北斗赶忙掇过食盒、沏上香茶。

  红漆盒衬着龙须酥,光是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更妙的是,这龙须酥看着普通,内里却大有乾坤:酥心里竟然裹着指肚大小的一点饴糖,而饴糖的心子,居然是一包果酒。

  酥白如雪,糖若蜜腊,心如翡翠,甜香细细、沁人心脾。小心拈起一块,入口即化,齿颊留芳、妙不可言。

  朴时敏忍不住连声叫好,只差没把手指头也一并吃下去。

  “你们那儿吃不着吧?”若萤小小弟揶揄道。

  朴时敏连连点头,承认尽管在新明生活了十几年,但这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别致美味的糕点。

  “真是奇怪呢,明明像吃了一把胡须,可瞬间就化掉了……”

  若萤少不得将这龙须酥的来历和做法,给他大致讲述了一遍。

  “最难的是拉丝。要先把麦芽糖化开,弄软了之后,一遍遍揉搓成细条,就像兰州那边制作拉面那样,反复拉、反复抻,直至拉得跟头发丝那么细。”

  配料、力道、火候,缺一不可,要想做出好吃好看的龙须酥来,光靠临阵磨枪的功夫,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一定是王世子送来的。”朴时敏断然道,“听姨丈说,他们王府里好多好吃的东西,从南到北,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吃不到的。王府的厨子来自大江南北,想吃什么口味,都能给做出来……”

  “你既喜欢,咱们回头再要一些来。”若萤怕他噎着,赶忙喂他吃了一盏茶。

  朴时敏大大地换了口气,咂巴咂巴嘴,神情微醺。

  看到他这个表情,若萤禁不住乐了:“吃醉了么?我跟你说过,那个心子是果酒,后劲大得很。你原本就没什么酒量,偏又吃得那么急……”

  醉了好,醉了就能乖乖睡觉了,就不会唠唠叨叨烦她了。

  “好了,好东西也不能贪多。一会儿就要睡觉了,小心吃多了窝食……”

  话音未落,就听“咚”的一声,那人已然醉倒在了桌面上。

  见状,若萤赶紧起身相搀。

  不料,才刚起身,眼前忽然就是一阵眩晕。

  她试着想要抓住桌沿稳住身形,却没能成功,身体里的力气不知何时已被全部偷走,甚至就连最终摔倒在地的时候,她都未能感受到丝毫疼痛。

  残存的些许意识告诉她,她醉了。

  那个酒心的劲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尽管如此,还是得承认,龙须酥真的很好吃……

  只是不能就这样睡在地上,有蚊子,有虫子,还有凉气,对身体不好。得叫个人来,帮忙把她和朴时敏搬到炕上去。

  只是,这么做太丢人了。最好等这股子酒劲儿尽快过去……

  朦朦胧胧间,听到房门轻轻地给推开了。

  脚步声轻盈如落花,似乎、还携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慢慢地、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轻得不会惊醒埃尘的好梦,轻得叫人几乎察觉不到。

  而此时,若萤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就是:房门给反插上了呢。

  这间屋子,是她和朴时敏的睡房,可为什么进来的这个人要插门呢?这是不打算要出去了么?是想要留宿此间么?

  是谁?

  凭什么?

  PS:名词解释

  1、功过格---功过格是自记善恶功过的一种簿册。善言善行为“功”,记“功格”;恶言恶行为“过”,记“过格”。

  初是程朱理学家们逐日登记行为善恶以自勉自省的簿格,后由僧道推行流行于民间。

  奉行者每夜自省,将每天善行打正分,恶行打负分,只记其数,不记其事,分别记入功格或过格。月底作小计,年底将功过加以总计。功过相抵,累积之功或过,转入下月或下年,以期勤修不已。

  2、死穴---人体周身约有52个单穴,300个双穴、50个经外奇穴,共720个穴位。有108个要害穴,其中72个穴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其余36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

  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合起来为36个致命穴。生死搏斗中,可做为“杀手”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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