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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6章 隔墙有耳


  听到这席话,若萤神色未变,语气却有了波澜。

  “大舅这是要和我断亲么?是因为我说话不中听?那真是太遗憾了,本来还有些事情想跟大舅说呢,现在倒不敢说了。对大舅来说,最要紧的是保重身体,万一给我气到了,回头我娘定是要骂的。

  她一向袒护自己的娘家,又只你和二舅这么两个兄弟,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好得没话说。大舅想必也早就知道了,我娘她从一开始就不满意我的行事,总数落我太野、没规矩。真要是惹恼了她,保不准会再打我一次呢。至今我还记得那年她打我的情形呢。腊月你是知道的,还记得吗?”

  腊月愤愤道:“怎么不记得!三娘那次下手可真狠!要是冬天的话,还好点儿,毕竟衣服穿的厚。那会儿正好穿的单薄,好几根指头印儿,通红通红的,肿得跟手指头那么粗!光是敷药,就敷了三天才消下去!四爷当时有什么错?要不是四爷出手果断,等到医生过来,萧哥儿早完了!所以,经过那次之后,谁要是说三娘对萧哥儿不好,小的第一个不同意!”

  大舅满面寒霜。

  他岂会听不出来?这是在向他示威呢。叶氏能为庶子对亲生的下狠手,是否能够为自己的兄长而再次对自己亲生的动粗呢?

  答案都写在了明面上:那是不可能的!

  今时不同往日。

  而今的四郎,已经不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弱者了,即使是生身父母,要做什么之前,都会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看着她的脸色来行事。

  这正是长久以来令他感到不忿的地方。

  一个小毛孩子,凭什么!简直成精了!

  而更加令他气闷的是,明知道面前的人来历古怪,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说服身边人的。

  一个废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当家作主的资格,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漫天飞舞的落叶,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你不是我外甥……你是个妖怪……”

  除了诅咒,他别无他法。

  而即便如此,对方却仍旧不为所动。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生死完全取决于对方的一念之间。

  “大舅认不认我,是大舅的事儿。这就跟当年我爹娘被从钟家赶出来的情形是一样的。当时的老太爷,口口声声说要断亲、绝交,可最后又怎么样呢?外头的人谈论起来,三房仍旧是钟家的人。哪里能够断绝呢?除非是斩草除根,将这一脉从家谱上永久地抹煞,唯如此,方能称得上是真正断亲。大舅对若萤,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心思吧?不至于吧?”

  此时,大舅的鼻子几乎给气歪了。

  他忍受不了她的步步紧逼,他恨不得两棍子将她打出去,恨不能天上掉下块石头,当场了结了她的性命。

  是的,他就是容不得她,假如老天爷能够实现他的一个愿望,他最渴望的就是让她消失。

  哪里来的亲情血缘?别人不清楚,他却是心知肚明,他和她之间,原本就没有一丝血亲关系,她的消失不会带给他一丝一毫的伤痛和损失。

  可是,这种话可以说出来吗?能管用吗?

  看她那个模样,就算当面诅咒她成千上百遍,恐怕也没有办法扎透那一层冷漠的伪装吧?

  绝情?谁比谁绝情?

  “往后,这样的问题大可不必纠结了。大舅是谁,外甥我是谁,不是由你和我两个人说了算。就算我是捡来的,又如何?如果不在乎,又何必像大舅那样,为了别人的孩子而时刻算计?”

  就算不是亲生的,又如何……

  她不像他,无能软弱得只能依附着他人生存。她有能力养活自己,也有足够的能力吸附各方力量与拥戴。

  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仅仅只靠一个名字,就足以畅行世间、受万众瞩目、追捧。

  而多出来的那一星半点的非议,不过是衬托她光芒的黑暗。

  她是谁?只要她想,她就能够将自己变成心目中的形象。

  不论本质上她是妖、是怪、是邪魅,只要有这幅皮囊在,她就是她,而世人就会认准这一点。

  这就是她瞧不起他的理由。

  强者看弱者,永远是俯瞰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眼睛里,看到的弱者只会更加渺小。

  打出去的重拳全部化作泥牛入海,大舅的身子瞬间便垮了下来。

  他将头别向窗户,木然道:“你炫耀完了吗?完了,就赶紧上路吧。与其在这儿跟我个废人逞口舌之快,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好好想想怎么能从山贼的罗网中保住全尸吧。”

  这话极为恶毒,腊月双肩一振,便要发作,却给若萤反手制止了。

  若萤点点头:“此事不敢劳烦大舅,况且,这事儿并不在大舅的能力范围之内。大舅只管好生养着,没事儿别自己吓唬自己。空了种种花、喂喂家雀,别在赌桌上浪费生命浪费银钱。万一养好了身子,娶门亲、生俩孩子,这辈子也就圆满了,活这一世才算有意义。”

  走了两步,临要出房门的时候,她忽然驻足回头,嫣然一笑道:“就算哪天突遭不测,大舅也无需为自己的身后担忧。你在世的时候孤孤单单,去后又怎忍心让你继续无依无靠?反正也不差那俩钱,届时,请外祖给你说一门冥亲,也算是全了父子的恩义。”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腊月不安地问道:“四爷,那么说不要紧吧?”

  “你觉得我说重了?”

  “嗯。”

  “这个节骨眼上,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跟他磨牙?不痛不痒的话,说了又有何益?俗话说,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为了让自己不痛,最快、最有效的法子就是让别人比自己更痛。”

  腊月立马就领会了:“这倒是实情。那些市井婆娘,成天嚷嚷着日子艰难,但只要认识的身边人比她们更倒霉,她们就会感到庆幸,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日子难过了。只是……”

  若萤道出了他的迟疑:“你觉得大舅不是这种人?因为我是他外甥,他就会对我的遭遇同情难过?”

  腊月默默点头:“小的想不通,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一家子,哪至于……”

  若萤冷哼了一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刀真枪哪里赶得上糖衣炮弹的威力巨大。还有一句话你莫非忘记了?由俭入奢易。要不是趣味相投,怎么能那般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想来这些年,还真是憋屈他了。要真是早几年放他和前头的要好,兴许那痨病能给治好也不一定……”

  “都这个时候了,四爷还担心别人。可惜人家又不领情。”腊月扁着嘴愤愤不平着。

  “就这样吧,他要去哪儿,那是他的自由。况且,也不见得就不好。以后看大舅什么颜色,大概就能猜到前头什么心意、动向。好过咱们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腊月便叹了口气:“就算是胳膊肘子往外拐、联合外人欺负四爷,也不要紧么?”

  “一个人要向佛、入魔,取决于他个人的意愿。终归四爷我不是那舍身饲虎的佛祖,想要吃我的肉,没那么容易。”

  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小芒,不是一门心思跟着大舅屁股后头转悠么?由他去,你不必跟他过多置气。”

  一说起这个,腊月的肚皮都要气炸了:“那个白眼狼,我给他攒着呢,现在就作吧,作得差不多了,我自会跟他秋后算账的!混帐没廉耻的东西!小的怀疑大舅的那些坏毛病,八成是受了他的挑唆。那小子,从前的时候就惯会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狗改不了吃屎!好好的大舅,看看现在变成什么德行了?还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对此,若萤的反应相当平淡:“他不偷自家,难道去偷别人?他也得有那个胆子才行。”

  腊月颇感无奈:“四爷有时候就是太好说话了。那都是四爷挣回来的东西,他们凭什么祸害?一个二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非但不懂得感恩体谅,反倒往阴沟里踹你。刚刚四爷为什么要拦着小的?大舅那么说话,应该么?小的为什么不能质问他?他又不是小的主子!四爷你给人欺负,叫小的边上瞅着?小的混得真是连条狗都不如了呢!要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真的是一点也不差!”

  若萤好奇地笑了:“你着急什么?天塌下来轮不着你扛着。你又治不了人家,没的白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你若有心,就该想办法找到那个能够替你申冤报仇的人,这才是智者所为,不是么?”

  刚说到这里,话锋陡转,冷冽如凝霜的刀剑。

  “谁在那里?出来!”

  漆黑的廊柱后飘出一声轻笑,宛若枝头袅袅的花朵。

  梁从风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做贼该有的羞惭。

  “耳朵可真尖哪!心思那么重,怪不得浑身骨头总长不高。”

  说话间,他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同时也带出了颇有几分悻悻的王世子。

  若萤脸都绿了:“二位怎会在这儿?”

  方才,她明明已经把人送出大门了啊!真是两个狡猾的家伙,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根据他们藏身的位置,不用脑子也能猜到,刚才她和大舅的那一番刀光剑影的谈话,应该都给偷听到了。

  面对她不善的质问,梁从风表现坦然,将折扇刷地指向身边:“他说的,有话要跟你说。爷要听听你们的悄悄话,顺便就跟来了。”

  一句话,把自己撇得湛清。

  若萤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耐住性子跟他们打太平拳。

  “世子还有何吩咐?”

  早点说完早点走,多留点时间给她考虑明天之后的事情,别再分她的神、乱她的心,别再让她为他们的起居安全挂念不止,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猝不及防被将了一军的朱昭葵借着夜色,狠狠地朝落井下石的那个家伙瞪了一眼。

  他确实有很多心里话想说,但却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是不会轻易地落话柄给姓小侯爷的。

  他的口气,颇有些公事公办的威严:“明日,你随本王的车队走吧。至少本王可以平安走出登州府。就这样。早点歇息,别耽误了行程。明早,北面官道上不见不散。”

  这几句话说得很快,仿佛害怕会拖曳出自己的真实心意一般。

  说完他便匆匆地离开了,倒把梁从风狠狠地闪了一下子。

  他随即跟上去。

  一只脚才刚迈出去,他忽然有所觉悟地旋过身来,毫无征兆地裹挟了若萤。

  几根凉丝丝的手指扣住了她的后颈。

  在她的呼吸为之一滞的刹那,左颊上清清楚楚地印上了一记湿热的浅吻。

  她瞬间动怒,却又瞬间平复。

  也许只是力道拿捏不准吧,毕竟这么黑,辨不清方向也是有可能的。

  可能是她想多了,事实上,他只是单纯地要跟她说句悄悄话。

  他的话,多半都不必当真,只是为什么、她会这么郁闷呢?

  “你放心,爷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实话,这份深情,不是她想要的。

  PS:名词解释

  冥亲---灵魂不灭、家族意识、借冥婚获取实际利益以及土葬的丧葬形式,是冥婚存在的重要的基础和载体。

  冥婚现象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存在。《周礼》:“迁葬,谓生时非夫妇,死既葬,迁之,使相从也。殇,十九以下未嫁而死者,生不以礼相结,死而合之。”

  《三国志》载,曹冲夭折,年仅十三岁。曹操聘甄氏亡女与曹冲合葬,完成冥婚。

  《资治通鉴》:魏明帝“爱女淑卒,帝痛之甚,追谥平原懿公主,立庙洛阳,葬于南陵,取甄后从孙黄与之合葬。追封黄为列侯,为之置后,袭爵”。

  到了隋唐以及五代十国时期,冥婚现象就更加普遍了。

  冥婚的形式主要为如下几类:活人与死人之间的“娶鬼妻”与“嫁鬼夫”;死人之间的“鬼嫁鬼”或“鬼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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