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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章 一决高下


  做生意没有稳赚不赔,但有利益最大化。

  对钟若芝而言,能够实现她这一宏伟蓝图的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联姻。

  与梁府联姻。

  梁府的老侯夫人年事已高,她相信,凭借她的才能,应该很快就能赢得老侯夫人的信任。到那时,梁府的一切都将交付给她,交付给她这位唯一的女主人。

  没有公婆奉养的生活,可谓是一人独大。这是多少熬了一辈子都未必能出头的媳妇儿们的终极愿望!

  能够实现这一切的,只有侯府,享受特殊朝廷供奉的安平郡侯府。

  只消通过联姻,她钟若芝、甚至可以说整个二房,就将赢得一场漂亮干净的大胜仗。

  一旦成为侯府的主人,她便有了左右钟氏一族生死的权力。

  嫡长子又如何?大房的努力与等待再漫长、再辛苦,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拜伏在她这个庶出之女的面前!

  而一旦二房得势,事态的发展就会变得越发微妙了。

  以二老爷的身子骨看,想要打理一大家子,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作为二房唯一的一点骨血的钟若鹏年纪尚小,懵懂无知,至少十年之内,是无法也无力辖理内外事务的。

  那么,作为二房的孩子,虽然已嫁作外姓之子,但是钟若芝仍旧可以以长女、长姐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插手钟家的大小事务。

  换言之,现在钟家的一切,包括一根草、一块石头,都是属于她的。

  老太太是个吝啬之人,钟若芝从来就没指望能够从老太太这里得到多少东西。但,这没有关系,该是她的,她一定会想办法得到。

  这便是这位钟氏二姑娘的人生目标:高高在上,脚下伏臣无数。

  ……

  “伴读是不是很遗憾,遗憾自己没能生成男儿身?”

  心思被揭穿,钟若芝从最初的愤恨不已渐渐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冷酷与藐视:“四郎是不是也很遗憾,遗憾自己没能生成女儿身?”

  想到围绕在对方身周的那些个少年,或如青松、或如翠竹、或如朗月、或如春花,钟若芝只能拼命按压住自己内心的嫉恨。

  若萤禁不住笑了笑。

  对方的意思,她明白。看得到的美色,吃不着的珍馐,这不能不说很遗憾。

  但是很可惜,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娥眉。

  如果某一天,钟若芝知悉了这个真相,会不会怄死?

  当然了,她并不打算在有生之年暴露自己的这个秘密。

  “伴读莫不是看上了在下的朋友中的某位?在下虽然年轻尚轻,不大懂得这些男女之事,但作为同气连枝的家人,倒是不介意从中做个伐柯人。”

  她神情甚是郑重,倒映在钟若芝的心目中,却变成了一本正经的嘲讽与羞辱。

  钟若芝嗤地笑了:“你会这么好心?你能见得了我好?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这些鬼把戏也就骗骗别人吧!”

  “我看伴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人,虽不能同甘共苦,却不得不荣辱与共。外人看待你我,亦是如此。伴读志存高远,在下亦不甘平庸,此事你知我知,何需伪装?平日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各投各的缘法、各逞各的能耐,即便彼此做不到情投意合,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若遇外侮,作为宗族至亲,自当奋力相抗,这是为人子孙的本分。但是——”

  说到这里,若萤顿了一下,冷然道:“但若有人勾结外敌,家族中排除异己、残害手足,似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子孙,虽死、不足以告慰祖宗!伴读以为在下所言可有道理?”

  当她凝目过去的时候,钟若芝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外侮?勾结?鬼知道你在说什么!”

  “需要在下为伴读仔细解读么?”

  若萤跟上去半步。

  钟若芝面现慌乱:“你的是,我没有兴趣!”

  “可在下对伴读却是充满了好奇哪!”

  再欺近一步,此时两个人几乎是鼻子碰鼻子了。

  若萤自是没怀什么好心思,奈何对方却关注错了地方。

  钟若芝再骄傲,终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在她眼中,若萤除了是她的敌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哥儿。

  就眼下这种环境、这样的氛围,孤男寡女的靠得这么近,万一隔墙有耳,届时以讹传讹,钟四郎恐怕不会在乎什么,毕竟这人连命都能豁出去,可是她怎么办?

  花厅里,钟若萤替她当众擦拭眼泪的经历,已经够她难堪一年了。这会儿若再闹出点什么绯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世子妃那里还能不能允许她的存在了?

  而且,天知道钟若萤有没有事先安排下细作,专门等待这样的机会出现,好紧紧把握在手中,作为随时攻击她的利器?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面对钟若萤这样的狠角。

  就在她左支右绌之际,面前的人却还在步步逼近。

  而且,那低沉魅惑的声音还不停地袭扰她的身心。

  “老太太说过,伴读一个人在外打拼非常不易。伴读的一言一行,关乎一家子的生死存亡。伴读的存在是如此地重要,在下怎敢不多加关注?

  而且,伴读你也看到了,在下已今非昔比。除了修身自好,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去约束家人族从。伴读是怎么想的,老太太有什么愿望,大爷对于钟家的未来有何筹划,这些事,伴读作为一个姑娘家尚且时刻萦怀,况圣贤书在读的在下?

  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地方选的不错。不如你我姐弟二人敞开心扉,好好聊一聊?若能消泯误会、破除隔阂,皆大欢喜,岂不是家族之幸?”

  “谁要跟你谈?你让开!你再靠近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从对方的循循善诱中,钟若芝感受到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不就是想逼她就范吗?何须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想从她这里套取秘密?真把她当成三岁小儿了么?

  虽说她与老太太、与大爷都是面和心不和,但在“对外”这一点上,却有着共同的利益。

  钟若萤凭什么认为,她能够改变立场?

  没了退路的钟若芝蓦地眼神一暗,借着似乎要推开对方的机会,迅速地改推为抓,攥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腕。

  是了,钟若萤方才很好地提醒了她。

  今天这地方选的不错,清净,四下无人。

  这种环境最适合滋生秘密了。

  而且,多言速祸,千古圣训。

  若萤的心,瞬间凝作了霜雪。

  她承认自己的挑衅极不厚道,但若不试探,怎知对方的心思?

  对于杀人者而言,杀十人与杀一人,大概没什么区别吧?

  而只有见过死亡的人,才识得死亡的颜色、闻得到死亡的气息。

  几年前,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借助前世的记忆,有幸自钟若英的魔爪中逃过一劫。在历经了数次与死神的亲密接触后,而今的她,对于死亡逼近时所散发出的温度、气味,早已经烂熟于心。

  所以,钟若芝凭什么以为会得手?

  就算双方在身高上仍有差异,但她却具备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所铸就的强健体魄。钟若芝一闺阁弱质,凭什么就敢肯定自己能够稳操胜券?

  若萤的嘴角倏地抿成冷冽的弧度。

  几乎在对方抓住她的同时,她也迅速出击,反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三人行,必有师。

  跟着黄柏生师徒自小耳濡目染,除了知道些药材功效、疑难杂症,若萤还大概知道了人体的经络走向、穴位位置。虽然无针灸之能,却也有指穴打穴之力。

  她这一扣,不偏不倚,恰好掐住了钟若芝的太渊、列缺二穴。

  她出手没有客气,又快又准又重。

  钟若芝“啊”地惊呼一声,从手指开始,酸麻之感瞬间蹿遍全身,使得她如风中秋叶一般,颤抖不已。

  她瞪大的双目中,恐惧四溢。

  若萤攥紧她,却又逼得她后仰成危险的姿态。

  “伴读小心。”耳语低沉,充满着仿佛来自地狱的、令人惊悸的阴森,“此处苔滑水深,失足跌下去可是会要命的。怎么,难不成伴读想要在下的命?”

  ……

  梁从风将窥筒从眼睛上挪开一点。

  当初他一眼相中钟家这个荒寂的小院,目的再单纯不过了。

  这儿距离三房最近,隔着一片池塘,可见对岸人家的炊烟袅袅、狗儿撒欢。尤其是这夏天蚊子多、冬天风雪多的高高的敞轩,实在是太有用了。

  站在敞轩的二层,借助窥筒,他几乎能将三房院子里晾晒的衣物上的花纹都能看清。

  这个距离与高度,更不用说监视整片水塘了。

  透过荷叶田田,他看到了钟若芝和钟若萤这对姊妹的互动。

  嗯,是姊妹。

  开头,他只当是看戏,看到四郎欺负钟若芝,他不禁浮想联翩,不自觉地将自己假想成钟若芝,愿意一辈子给四郎那般对待,欺负也好、调XI也好,变幻莫测的心思,总能带给他一波又一波的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演戏的四郎或许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演戏,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她已全身心地投入到“四郎”这个角色中,想以这个身份,活出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而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戏的,天底下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寥寥几个人。

  他不认为这是一种幸运,但也不承认这是他的不幸。

  他无法投入到她饰演的角色中去,单纯地将她视为“四郎”,一个满怀抱负的少年。因为他识得她的真容。须眉与蛾眉的形容,始终无法在心里融合成一个,这就像是一道双解的难题,令他纠结痛苦至今。

  他很明白,四郎也好、若萤也罢,原本就是一个人。倘若其中一方有假,他定会因憎恶而弃之。

  可正是因为两边都是真实的,抛开哪一方,都将是残缺的,所以,他迟迟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作何取舍。

  不论是珠帘翠幕后的风情万种,还是仕途宦游中的激昂壮阔,他都想要。

  如果这算贪心,他并不打算克制自己的欲望。

  假如说,四郎要用一生去演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那么,他怎么办?是否会有同等的耐心陪伴始终?

  这一矛盾心情,在发现荷塘深处的异常变化时,突然消失殆尽。

  不论怎样,首先得保住那个人才有资格谈论有趣、无趣。

  他眯着眼睛,继续用窥筒锁住远方。

  他的面色如此刻他的心思一般阴沉。

  他叫了声“姜汁”。

  姜汁领会得,当下双手合成喇叭状,冲着池塘方向放声大喊:“四郎——四郎你在哪儿?——三娘喊你家去吃药了!——”

  正在和香蒲一起挑拣绿豆的叶氏闻声抬起头来。

  明日芒种,所谓芒种,连收带种。这是一年当中农事最忙的节气。

  稻麦至此始熟。

  前人有诗曰:田家少闲日,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过,小麦覆陇黄。

  所谓“春争日,夏争时”,当此时节,家家户户忙着抢收。

  芒种,一候螳螂生,二候鹏始鸣,三候反舌无声。这个时节,百花凋残零落,农家便于此日举行“送花神”的仪式,饯送花神归位。

  合欢镇没有送花神的过场,但是饮食上却相当应景。

  对于一向颇多讲究的叶氏而言,这一日必定要在吃喝上体现出节气的象征来。

  芒种后,因湿度开始增加,容易困倦,为此,饮食方面应以清淡祛暑、清热解毒为主,比方说黄豆、绿豆、冬瓜、荷叶、黄瓜、芹菜、茼蒿等。

  荤菜宜吃鸭肉,因为鸭肉不温不热。遵循医家“热者寒之”的原则,在容易上火的季节食用,能够很好地滋阴养胃、健脾利湿。

  以前三房条件拮据,叶氏明知道鸭肉是好东西,却不敢奢侈。这二年家里的情况渐渐好起来,她也敢花这个钱了。

  她不是个小气的妇人,熬炖老鸭汤的时候,会惦记着山上的高驼子、钱屠户两口子,以及街面上的孤寡老者。她会用瓦罐装好肉汤,打发二舅或者是若萤和萧哥儿给送上门去。

  自开了鱼塘,今年,三房的饭桌上又添了一样应季的好东西——泥鳅。

  经过一个春天的生长,到芒种前后,泥鳅的肉质达到了最为肥美的时刻。

  黄柏生特别钟爱吃泥鳅,说是能补中益气、解毒保肝、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他既好这一口,叶氏少不得记在心里,一早就舀了半瓢黄豆,跟货郎换了几方豆腐。而后打发了二舅,让抽空下水给摸几条上来,等宰杀干净了,拿来炖豆腐吃。

  又嘱咐红蓝,让从厢屋的瓶子里倒些黄酒出来,回头送到惠民药局,让黄师傅烫热了就菜吃。

  若萤进门的时候,二舅刚刚领命离开。

  叶氏抬起头,仔细地瞅了瞅若萤,不无担心地问道:“你二姐姐回去了?怎不请来坐坐?”

  冯恬在世的时候,经常过来和若苏姊妹们一起做活计、说话儿。叶氏特别喜欢那种氛围,女孩子的烂漫可爱,会让人对人生充满期待,也能赶走一天的疲累。

  若萌小的时候,还会时常去找若莲玩耍,现而今大了,除了会在老宅碰面的时候打个招呼闲聊两句,平日里几乎也不相往来了。

  这让叶氏十分惆怅。

  孩子们的渐渐疏离,就像是时间被拓宽,当中哗哗一去不返的,是无尽的遗憾和回忆。

  若萤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心声,甚至都没有回应。

  倒是腊月机灵,笑着回答说:“伴读回来住不了几天就要走,老太太哪里舍得放她出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跟她说呢。”

  叶氏点点头:“那倒也是。”

  又问刚才谁在吆喝?隔着三里地都能听见。

  腊月忙推说是他干的:“小的去小解了,回来不见了四爷,有点慌,所以便没想那么多……”

  叶氏便笑了:“你喊他什么不好?哪有敲锣打鼓招呼人吃药的?这下好了,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四郎是个药罐子了。”

  腊月撇嘴道:“谁没个头疼脑热?谁也不敢说自己能一辈子不生病。”

  说话当中,只见夹道口有个人影忽隐忽现。

  腊月不觉好笑,扬声叫破:“敏公子是有什么事儿么?”

  PS:名词解释

  1、伐柯人---指媒人,《诗经豳风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何,匪媒不得。

  2、太渊---人体周身约有52个单穴,300个双穴、50个经外奇穴,共720个穴位。有108个要害穴,其中有72个穴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其余36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

  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合起来为36个致命穴。歌诀有: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

  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

  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太渊穴位于仰掌、腕横纹之挠侧凹陷处。属手太阴肺经。肺之原穴,百脉之会。击中后,阴止百脉,内伤气机。

  3、窥筒――望远镜又叫窥远镜、窥筒、眼镜等。明代徐光启曾在《西洋新法历书》中解释望远镜的原理,并绘图介绍了凸透镜(高镜)与凹透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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