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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章 造访陈府


  若萌并不急着开口,而是本着“礼多人不厌”的原则,朝他行了一礼。

  虽然她并不认识面前的男子,但根据现场的情形看,能够和小侯爷站在一起且又很受后者重视的,瞧瞧这气度风范,看看这排场随扈,用膝盖都能想到他是谁。

  所以说,客气一些总没坏处。

  “这是西秦那边的传说……”

  西秦?那可是很遥远的国度。

  当此时,朱昭葵第一联想到的是四郎的一个好朋友,那位来自西秦的传教士,莱哲。

  或许这些传说,都是莱哲告诉四郎的也说不准。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一处世箴言可是被她运用得得心应手哪!

  且不去探究她是怎么结交到形形□□的这些人,但一点:能够跟三教九流打成一片的,必定是个七巧玲珑外加能说会道的。

  这种人,本身就是难以把握的。

  想通这一点,那么,即便他追她追得很辛苦,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像是她曾经教给他的:男女之间的追逐,乃是一场亘古的战争。有人愿意等,就有人不愿停顿,有人热衷于追赶的过程,就有人只想要结果。

  幸运的,你情我愿、生同衾死同穴,皆大欢喜;

  不幸的,蹉跎年华、互折磨不相容,终成怨偶。

  没有哪场战争,能比这场战争的战况更复杂、更多变了。

  所以,她不想被卷进去。

  所以,在说起这种事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冷峻的、透彻的。

  曾经,他以为那是因为她年纪小,不懂得。后来才明白,他才是这场战争中的半吊子。

  她所告诫的,一一被时间证明。

  如果能够早一点听她的话,一切或许不会是今天的结果。

  但若是早一点听了她的话,今天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这才是令他最为纠结的地方啊……

  想来他追她,似乎并不完全是出于惊慌,或许,他只是想要她一个明确的解释,一个能够让他寝食无忧的答复。

  可她却对他吝于言说,连“悬顶之剑”这样的典故,都要通过别人之口才能知道。

  除此之外,到底她还有多少事、是他所全然不知的?

  他内心里的煎熬若萌自是不知道的,单纯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看面相,这男人显然比小侯爷叫人放心又喜欢,因此,她也很愿意跟他说话。

  “西秦一前有个国王,统治者一座很富庶的城市,每天过着奢华的生活。他的好朋友因此十分羡慕,总说他很幸运。于是,这位国王就请他的这位好朋亲身体验了一遭这种叫人称羡的生活。

  ……

  他让他的朋友穿上王袍、戴上王冠,坐在他日常所坐的桌子边,享受美食。当这位朋友举起酒杯的时候,突然发现,头顶上方居然有一把宝剑!

  这把宝剑用马鬃倒悬着,剑刃锋利、吹毛即断,叫人不寒而栗。这位朋友当时就吓白了脸……”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或多或少的,都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除了财富和荣誉,这位国王同时还要很多致命的忧虑。

  这跟刚才萌六所说的那句“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的话,是同样的道理。

  而朱昭葵却又想起了不久之前从柳静言那里听来的另一句话,同样也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她是把自己放在了万人之下的位置上了吗?她的目标原来有那么高远吗?

  脚下的众生芸芸,她打算要为他们负责吗?

  别人活着,都是千方百计想要活得轻松快乐一些,她呢?

  责任和担当,都是山、都是安眠不得的长夜漫漫,她不怕吗?

  在他触碰不到的内心深处,究竟她都在想些什么?

  付出那么多,必然也会获得更多。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迷茫,没有犹豫,她把一切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所以,才会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这不是一句冷酷无情的话,原来她早已将人情世事看透,而别人、包括他,却兀自掩耳盗铃做着困兽之斗?

  悬顶之剑……

  好吧,虽然有点晚,但毕竟他还是知道了她的心之所往。

  对她而言,科举只是第一步。必须迈出去这一步,才会有“悬顶之剑”之下的生活。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余光所及,只见梁从风一脸况味,明明看着萌六,却像是隔着窗纱在看另一个人:“你倒是听他的话……”

  若萌歪着头,不解而又坚定地反问:“为什么不听?”

  四郎的所作所为,有哪样是错误的?家里的生活之所以能够转变得那么快,还不都亏了四郎的英明指导?

  管帐之后才发现,四郎给家里赚的钱,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因此她才明白,为什么娘会那么听四郎的话。

  这个家、家里上上下下是来口人,原来都是由四郎在养活着。

  为什么四郎看上去永远都不慌不忙?原来她已经挣下了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过上七八年的家产了。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因为听四郎的话,她才会看得了书、写得了字、拨得动算盘,才会受到街坊四邻的赞许;

  因为听四郎的话,萧哥儿才懂得刻苦用功,懂得了自强自爱,在给自己挣下了荣誉的同时,也给爹娘赢得了他人的尊重和爱戴;

  因为听四郎的话,二舅才娶上了媳妇儿,外祖父家里才会一天比一天过得有劲头;

  因为听四郎的话,高玉兰也好,腊月也好,钱多多也好,都从当初的不被人待见,渐渐变成了街面上受人欢迎、被人追捧的名人;……

  四郎好不好?四郎的所言所为对不对?看看这些事,还不够清楚吗?

  “你既听他的话,就更应该跟我走了。”梁从风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认真得叫人不好意思怀疑,“作为四郎的保人,我也有义务对你的安全负责,是么?”

  若萌不由地点点头。

  人群忽然起了骚动,二舅和莱哲一行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两下子相见,本来是极为欢喜的事儿,可现场的气氛却让二舅有些胆怯。

  面对小侯爷的要求,他根本不敢拒绝。

  依照他自己的想法,若萌能够受到邀请,那是她的荣幸。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未必有那个造化能够踏进郡侯府的大门。

  小侯爷嘛,又不是强盗恶霸,怕什么呢?

  要是可以的话,他到巴不得若萌能有机会去世子府里转一圈呢。只要能进得去那大门,出来后,那就是能吃一辈子的资本。往后就是找婆家,冲着这点际遇,眼眶也得自动挑高三分。

  “去吧,侯爷不是外人……”

  隐隐觉得这话不是很准确,但见对方毫不以为意,二舅便暗中吁了口气。

  得到了二舅的首肯,若萌放心不小。

  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近旁的朱诚。

  她对这个人还有印象。

  当年四郎刺伤过世子的宝马,就是这个人,亲自登门给送过医药费。

  王世子的亲信,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能够搭得上话的。

  所以,看到对方倏地别开了脸,若萌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其实她哪里知道?此时此刻,朱诚正心急如焚。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看出了小侯爷的意图,这是明晃晃的“诱拐”啊,拿着四郎做诱饵,诓骗人家妹子“羊入虎口”。

  他有心想提醒萌六,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小侯爷立志要干的事儿,谁要敢反对,当真能给他当众剥了皮。

  他的那点好脾气,大概全留给四郎了。

  “大热天,别站这儿了,赶紧的。”姜汁眼明手快地招呼了一声,就见一顶凉轿瞬间就到了跟前,“六姑娘,请吧。”

  若萌看了看二舅等人,心里权衡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将谭麻子父子交付给了二舅照应,却叫了腊月和高玉兰一起,随她进驻安平府。

  “四郎真的会来么?”

  上轿前,她再次跟梁从风确认。

  姜汁爽快地抢了话来:“姑娘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家爷和四郎,那可是非一般的交情。等下你进了府,看到四郎的房间,就什么都明白了。放心吧,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梁从风轻笑着,嘴上吩咐着姜汁,眼睛却只管瞅着朱昭葵的动静:“跟李家和徐家都说一声,就说是爷说的。省得他们嫌姑娘傲慢,来了也不见礼。”

  “小的明白!”

  若萌彻底放心了。

  她不是没有依靠的人,安平府不是唯一的归依。

  有李家、徐家牵挂着,小侯爷应该不至于强人所难、留她很久吧?

  得偿所愿的梁从风得意地望向脸如锅底的朱昭葵。

  四目相对,再一次不约而同地别转了脸。

  就是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让彼此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

  两个人都不清楚四郎的去向。

  真不愧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已经是风声鹤唳四面埋伏了,她(他)能去哪儿呢?她(他)还能做什么呢?

  ……

  跳下马车的若萤,又恢复了苏素日里的模样:一袭青绢直裰,白护领,没有扎束腰带。内里穿着绛红色束口裤,光脚蹬着一双千层底圆头浅口布鞋。身上背着百衲布斜挎包,头戴网巾,不长的头发在脑后仅仅扎成一束马尾。

  脸上的胭脂螺黛业已擦净,素面朝天,一如雨过天青,高远而又清漠。

  只是这些表情,尽皆被阔大的幂篱挡住了。

  袁昆自车下接住她,警觉地朝身后望了一眼,不见有异常,顿时长呼出一口气。

  但紧跟着,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马车此刻所停靠的地方,是一座威严气派的府第。大门正上方的门匾上,“陈府”两个大字赫然在目。

  这两个字让袁昆直接就联想到了陈大人的那张冷脸、一身寒气,还有其手下辖制着的“甲光向日金鳞开”的卫所军队。

  他不由地心虚腿软,不敢确信,这就是四郎将要独自面对的前景。

  “行了,二位就送到这里吧。”

  若萤这话,是要清场的意思。

  袁仲不大放心:“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四郎若有个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若萤笑了笑,仰头看着那块门匾,意味深长道:“能有什么事儿?指挥使大人的家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说完,她举步往前,将手中的一件物什,交给了迎上来的门房。

  “这是……王府的?”门房惊讶失声,倒像是给名刺烫着了一般,“敢问公子,要见哪一位?”

  “严老先生。”

  若萤沉声道。

  “是。”门房甚至都不敢请客人稍候,当即便引领进门。

  “谁?谁来了?”

  “说是王府的……”

  “什么事儿,竟然就派了一个人来?”

  “可不是奇怪呢。没头没脑的,怪吓人的……”

  “你们说的,怎么那么像一个人呢?”

  “谁?”

  “咱家大公子的朋友,那个‘拼命四郎’啊!”

  “……”

  夕阳慷慨地在身后洒下金桂色的光芒。

  现在,若萤就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背负着陌生的庭院、可想而知的无数讶异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而她所要面对的,亦是明暗未卜的前路。

  她微微有点喘。

  比起李府,陈家的庭院委实要大很多。从前门进来,想是下人们冲着她“王府来的”这一身份,不敢轻慢,领着她正儿八经地穿过了整个前院,因此,她也有幸领略到了陈府的整体风貌。

  陈松龄虽是武职,家里却充满了浓浓的书香气。

  前院为四合院,院内布局巧妙,明显吸收了南方园林的某些风格。

  地上都用五彩鹅卵石组成了太阳、八卦、九宫等图案,与天上变换的日月风云相对应,动静相宜,大富玄机。

  院中花草阜盛,与假山巧妙衔合,宛若天然风景。再与出挑的斗口、精致的雀替、隔扇的直棂、脊饰的哺龙一起,相映生辉。

  庭中各处相互沟通,风物穿插,呈现出“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山水林泉之乐。

  尤其是柱子上的如意云头,与别家都不同,并不涂饰颜色,只用圆转流畅的阴浅剔刻出云气的层次,一如水墨山水,意味隽永,把浓厚的文人气质体现得惟妙惟肖。

  无论是雀替上透雕的螭龙,还是栏额上的花草纹饰,笔笔相生、物物相需,笔机遇禅理相合,形成了天然之妙。

  生活在其间,直是能让人忘却俗世纷扰、物我两化。

  如此意境,若无深厚的学识、非凡的见地,再加上丰厚的财物,根本是没办法营建出来的。

  当然,陈府并不差这些东西。

  陈松龄本人就是文武科的进士,肚子里不光装了三韬六略,正经儒生该学的知识,他一样也没落下。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背景显赫的原配妻子。

  别看陈夫人灯草芯儿似的,可好歹也是严家的闺女。

  虽然跟自己的父兄相比,她那点学问算不了什么,但比起一般仕宦人家的小姐夫人,她也算得上是个才女了。

  小时候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势必也会成为其未来生活的追求方向。

  生活在这种美好的环境里,不知不觉的,就会去追求学问、爱好雅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别看陈艾清性情别扭,但读书、行事却是无可指摘的。

  他的那些个庶姐妹,据说也都是自小就被要求读书认字的。为此,家里为她们专门请了西席,每日都要按时去私塾里拜见先生、学习文化。

  因为这些原因,陈大人把宅第修得很大,光是前院,就有大小建筑十三座,房舍三十八间。

  离开前院,便到了严老先生起居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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