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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章 婚事议定


  主仆两个慢慢走向漫漫长夜。

  星光稀微,别有一种水墨风格的意境。

  夜里走一走,感受一下白天所没有的气息,业已成为若萤的一种习惯。按理说,孩子大多怕走夜路,然而,她却不然。

  她早已确定这不是这句身子的嗜好,而是彼世的残留记忆。

  她时常会想,究竟前世的她是从事何种行当的,怎会有这样的怪癖?

  黑夜对她而言,并不意味着凶险、阴森,相反地,却能够给她一种特别的宁静安神。会觉得自己满抱拥有,随心所欲地可以无所不知、无所不达。

  想什么、做什么,不再需要笠帽的遮挡、假面的掩护。可以很敞亮地大笑、很放肆地疾走,甚至是、手舞足蹈。

  也许时敏知道原因,可是他高低不肯说。

  上次因为泄露了她曾经的真实名姓,事后,他着实抑郁了一阵子,感觉就像是心爱的玩偶被人抢走了一般,而且,还是抢走了之后,又给丢进火堆里烧了个精光的那种。

  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他都没跟她说一句话。见了面,老远就躲开她。可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却又在偷偷地看她。

  完全像是个孩子,弄得她哭笑不得。

  关于从前,他不肯说,她也不敢逼迫他。毕竟,天机不可泄漏。不怕别的,就怕折损了他那点原本就很稀薄的阳寿。

  静言好像也渐渐地有些明白过来了,有时候,看她的眼神有些若有所思,倒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似的。

  她能感觉到静言很小心,似乎是怕惊吓到她似的;又很温柔,仿佛是怕口气太大,吹散了她一般。

  她很想告诉他说,没关系的,不管是她的筋骨、还是灵魂,都很牢靠。她就是钟若萤,而钟若萤也就是她。

  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能活多大年纪,但是,金半仙肯将朴时敏的性命托付给她,就足以证明她这条命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也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多年吧?

  若能将一寸光阴化作一寸金,十年,还是能够改变很多事情的。

  “四爷。”腊月忽然打破了宁静,“有三娘管着,三老爷敢闹不?”

  “必要时,不敢也得敢。”

  腊月松了口气:“四爷这么说,小的就踏实了。四爷放心,到时候,小的们一定会护着三老爷的。”

  若萤未置可否。

  只要不出人命,都无所谓。

  要想记牢某个人,不妨接受其最无情的伤害。

  “李家那头呢?”腊月要操心的事情还真不少,“本来都已经谈拢了,忽然又改口说要东西,换谁都不会舒服吧?”

  “若真知心,自会体谅。”

  腊月扁嘴道:“凡事就怕万一。宽宏大量也是有限度的。天底下哪有全心全意毫不怀疑?有也是戏文里才有的吧?反正小的活这么大,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四爷你见多识广,兴许听说过?”

  若萤顿了下脚:有吗?没有吗?

  这一世尚未曾见,但是彼世呢?关于那一世,到底她保留有多少记忆呢?

  “好像落雨了?”腊月忽然仰头望天,“春雨冷如冰,四爷,咱回去吧。”

  说话间,果然听到四下里噼啪乱响,是菜园外的那一片蜀葵花的喧哗。

  若萤慢慢转头,问:“你听见什么没有?”

  “下雨了。关门雨,下一宿。”

  腊月道。

  “是哭声?”若萤疑惑地侧耳倾听,“还是小猫在叫?”

  “要是猫的话,不要管。”腊月警惕道,“狗来福,猪来穷,猫上门来戴孝布。四爷再可怜,也不要捡那东西回家。”

  “我知道。”

  嘴里答应着,若萤忽然折身往西边走去。

  腊月叫着小心绊倒,赶忙追上去。

  菜园西边是三房和老太爷家的场院,堆着四五个草垛。

  素日里,这里是家中的那群鸡的乐园,憩息、捉虫、打架,偶尔也会钻进菜园去啄食蔬菜。为此,老太爷将菜园四下的篱笆扎得又密又高。

  这会儿,就连腊月也听见了异常。

  那一声声断断续续的猫叫,是婴儿的啼哭。

  这一惊非同小可。

  “四爷,这儿,是个小孩儿!这儿怎么会有个小孩子?”

  腊月扎撒着手,瞪着草窠里的一个襁褓,颇有些慌乱。

  若萤闻声后,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影闪现。

  到底不知道这孩子是几时给丢在这儿的?

  起码也是在晚饭之后吧?不然的话,做饭需要抽草,一定会给发现的。

  但是,如果不是她偶然从这儿经过,这孩子怕不是要在外挨冻一晚上?怎么说这儿都太偏僻。

  加上又落了雨,就有哭声,也会给掩住。

  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

  若萤惊讶万分。

  一家子也给这个“从天而降”的婴儿惊得没了睡意。

  合上东院的老太爷一家,十几个人、几十只眼睛,全都聚焦在这个孩子身上。

  发现是个男婴,叶氏喜欢得很,连声念叨:“家里这是添丁了呢,再没有比这更吉庆的事儿了!”

  香蒲按捺不住,当下就替这孩子做起了检查。

  耳朵,没有问题;会说也会笑,证明不是痴傻;手脚都齐全,没有残缺;脐带还未脱落,头上还有奶痂,说明这孩子出生时间并不长。

  襁褓用的小被子,是夹绵的,崭新的。用的是寻常的青绢里、红缎面。

  长的白白胖胖、干干净净,一股子奶香味儿。

  身上穿的是卵青缎面小棉袄、棉裤,屁股上裹着雪白的棉纱尿布。

  颈上、腕子上,再不见一星半点的异样,只除了身下的一张纸。

  这一张留书自发地第一时间递到若萤的手上。

  纸还是温的,专属于婴儿的味道淡淡萦面。纸是洒金鉴,这种纸多用于折扇书画,取其不易磨损、折叠有痕。

  单看纸张,可谓普通易见,没有可疑之处。

  纸上的留言似乎十分仓促,言辞极简,只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望好心的有缘人能够可怜这孩子,好生收养。

  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连个落款都没有。

  字迹拙劣如醉鬼画符,跟这漂亮的纸张很不协调。

  香蒲早已经迫不及待了,央及叶氏道:“是不是没人要?没人要正好,咱要!姐姐,咱要这小子吧!”

  若萌试探性地去摸那孩子的脸,却不料被捉住食指,直接送进口中吸吮。

  若萌吓得脸色都变了,旋即便激动得小脸通红:“娘,他饿了!”

  于是,叶氏赶忙吩咐家里的女人们去厨下烧火烧水,煮面糊糊。

  “那锅多洗刷两遍,别沾上油荤。滕两个盆子出来,仔细烫干净,好洗脸洗屁股。”

  冯仙在一边看得有些眼馋,闻声赶忙补充道:“还有尿布,我那边的可以先拿来用……”

  “不用。”叶氏阻止了她的行动,“黑灯瞎火的,你别跟着忙,绊倒了不是好玩儿的。别的没有,那种东西不都是现成的?家里用不上的褴褛,床单被面,找一块出来,撕成一般大小。现下要用的留几块,其余的,等明日用滚水烫洗了之后,晒干了用。”

  顿了一下,笑道:“其实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大人勤快点儿,勤把着屎尿,好几天都用不上一块尿布。我记得墙头上还有个破瓦罐子,拿下来洗洗,用来接屎尿正好!”

  门口的二舅应声而动:“我这就去拿!”

  “家里有粉有油没?”若萤自桌子边悠悠问了一句。

  这话提醒了叶氏:“可不是没有!这么嫩的皮尔,洗了擦了之后,要不用油润着,两天就爆了皮,岂不是要疼死孩子!”

  她望向若萤。

  若萤便叫了腊月来:“你现在就去药局,请黄师傅赶紧给配点紫草油。我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现成的。现在泡上,明早就能将就用。清油的话,多要一小瓶,回头好给孩子洗头皮。问清价钱,回头算账。”

  腊月答应着,一溜烟去了。

  若萧从大人的腿缝中探出头来,怯生生地问道:“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呢?”

  这句话倒把叶氏问倒了:“再等等吧……”

  等过一阵子看看,孩子的家人是否会回心转意找了来。到那时,若还是无人认领,再给孩子取名字也不晚。

  “哎呀,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舍得丢掉呢?……”

  红蓝感叹不已。

  小孩子忽然就哭起来。

  叶氏赶紧将孩子捞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小宝儿不哭,很快就有东西吃了……”

  又一迭声地问厨下的面糊煮好了没有?记住不能搁盐、也别太厚。

  三房捡了个孩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合欢大街。

  道喜的、送礼的、看稀罕的,络绎不绝,很是热闹了几天。

  叶氏既要看顾孩子,还要照应家里,还要检查街坊们送来的礼物内容,以备后头还礼,这么从早到晚忙碌着,倒是对若苏的事儿释怀了不少。

  唐氏的回信很快。在信中,唐氏对钟家的要求表示出了理解,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将叶氏好好安慰了一番。

  总结叶氏的解释,又结合了钟家和三房的具体情况,最终,李家答应陪送为妾的庶女十二台嫁妆。

  信中,唐氏并没有说明这些财物的归属问题,但却告诉叶氏,如果是叶氏烧了她的房子,她甚至都不会生气。但若是钟家的人出面,哪怕是一根草,她都不想让对方得了去。

  叶氏将这封信看了又看,思前想后,悲喜交加,久久不能平静。

  次日清早,去前头请安的时候,叶氏便将李家的回复禀报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倒也没再说什么,只吩咐大太太,到时候嫁妆过来的时候,仔细清点,小心入库。

  这就是立志要抢占这些财物的意思了。

  叶氏心下透亮,暗中冷笑着,只面上不露。

  说起迎娶的日子,李家请阴阳先生给出了三个吉日。两个在年前,一个在明年开春后。

  为给李家充足的准备时间,叶氏选择了明年三月份的吉日。

  汇报完毕,老宅里的几个妇人都未表示出异议,这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该怎么添妆,各人回家去各人筹划。

  对此,叶氏既无期盼,也就谈不上喜悦。

  只要苏苏能够顺顺利利进到李家门,好好过日子,过出个好样儿来,就比什么都好。

  接下来的时间,三房和叶家的事务几乎全都围绕着若苏和那个小孩子展开。

  每一天都过得很忙、飞快,但也很欢喜有序。

  一晃就过了上巳。

  李祥廷和徐图贵脚前脚后来了书信。

  后者的信函却是若萌的收信人。

  在信中,徐图贵大倒苦水,说他现在成天被徐老爷领着,准点出门、准点回家,每天就是巡查铺子、请客吃饭、谈生意。

  以前,他巴不得早点入行,以为那种吃吃喝喝到处走的日子很自在。真的经历了才发现,还不如关在学堂里读书写字来得简单。

  说他上个月帮着盘点,打算盘打得手腕子都肿了,连敷了四五天的膏药,却不敢诉苦。因为那样的话,从老太君往下,都会笑他娇气无能的。

  他想变强,又向往着轻松的生活,可是又无处诉说这些苦恼。别人都说他长大了,殊不知,那都是愁的。

  他说他现在一听到算盘的响声,感觉就跟上了紧箍咒似的,十分痛苦。

  他问若萌的算术学得怎么样了?惋惜两下子住得太远,不然的话,以若萌的机灵,一定能够帮得到他。

  李祥廷的来信内容,依旧是兵戈铁马洋洋洒洒好几大张。只在信末提到了莱哲,说是先前病了,好起来后,一直有些消沉。问是什么原因,也不肯说,问若萤要怎么办才好。

  又说起陈艾清来。说把陈夫人给气病了,他想抓艾清家去给父母赔罪,却只管抓不住人。

  大嫂严氏去探望了为姑妈的陈夫人,也不知道姑侄俩说了什么,严氏回家后,情绪就不大好。

  他做小叔子的就算能看出家中的气氛不对,也不好多说,因此,近来感觉很是焦躁。

  看完信,若萤陷入沉思。

  李祥廷的意思很明显,看来这个忙,她不能不帮。

  因想到静言说过,春分前后要回家更换衣物,便决定跟车一起往济南走一趟。

  PS:名词解释

  紫草油:主要成分:紫草、麻油。香油甘凉,紫草甘、咸寒,共同作用可预防及治疗婴儿尿布疹、皮肤溃烂、湿疹、凉血、活血,解毒透疹。

  陶弘景《名医别录》云“疗肿胀满痛,以台膏,疗小儿疮及面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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