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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章 尺素慰情


  锦绣不愧是个中翘楚,面对排揎,不急不恼,越发凉风习习地调侃道:“这就奇了怪了,是谁惹了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沉鱼落雁的小侯爷?莫不是哪位冒失的恩客出于嫉妒,给侯爷穿了小鞋?谁呢?找出来,让我们姐妹给他好好上上眼药。侯爷你也别生气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要哭死一大片的姐妹。”

  话没说完,就收到了一记警告意味甚浓的眼刀。

  锦绣不觉自嘲地笑了。

  敢染指小侯爷,却又被护着、宠着的人,她用脚丫子也能猜得出是谁。

  只不过一夕间,小侯爷好南风的消息就传遍了济南城的大街小巷了。

  别问这消息是真是假,反正这是小侯爷身边的人说的,再假,也假不到哪儿去。

  济南城的人都有个共识,郡侯府小侯爷的人,多半都是乌鸦嘴、长舌妇。

  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仆属常年跟在小侯爷身边,早就习惯了把黑的说成白的、对的认作错的,三观六识基本都跟常人颠了个个儿。于是乎,一些原本是家丑的事儿,也能给当成骄傲,到处张扬。

  反正,不管坊间如何议、如何骂,终究伤不到小侯爷的一根毫毛。

  侯爷是什么人?山东道上的风云人物。既是风云,哪能和尘同光沦为世俗?必须得能言人之不敢言、不能言,为人之不敢为、不能为;要能左右这片天的阴晴,让天空下的每个人,都能时时感应到侯爷的呼吸、听得见侯爷的声音、还得要把侯爷记在心里。

  所以,“侯爷好南风”这个大事件无论如何都不能低调处置。

  乍听得这个传言的时候,锦绣很是吃了一惊。

  她记得清清楚楚,侯爷好娈童这个事儿,最早的起源是钟四郎。

  当日,大街上、人群中,小侯爷强吻那孩子的一幕,可是让府城沸腾躁动了半月余。

  后随着钟四郎的离开日久,此事渐渐就落地成尘,淡出了人们的话题。

  不曾想今日死灰复燃。

  想必是上巳那日之后的事儿。

  那天,她亲见小侯爷拉走了四郎。现场都在为那“欠债”的四郎担心,唯独锦绣心中冷笑不止:小侯爷要斗得过钟四郎,只怕还欠些火候。

  在她看来,当时的小侯爷出现得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世子妃发飙,谁敢劝阻?

  那些儒生吗?他们和训导李祥宇捆成一扎,都不够格。

  仪宾庄栩吗?哈,那更是做梦!那位大人管过谁的闲事?连他自己,都全部交给了郡主,要他替别人做主?下辈子都够呛!

  她知道,当时王世子就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这位贵人为何会出现,其所思所想所顾虑,锦绣猜不透,但十分肯定,他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出头。

  作为锦绣自己,其时是有刹那冲动的。钟四郎固然作得大了,可毕竟年纪摆在那儿。纵然戳破天,有司能跟他的父母问罪,也断然没有对一个孩子行刑问责的道理。

  世子妃却意图昭然地要寻他的晦气,这一点,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那位钟伴读给当了枪手,真是个悲剧人物。不但被世子妃压制得没有挣扎的余地,还给钟四郎那小子耍得团团转。

  四郎当时跟他的那位堂姐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近旁的锦绣却看得清清楚楚,四郎那个眼神、那个笑容,太诡异了。

  虽然是旭日当头,可锦绣愣是没感受到一丝热乎气儿。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四郎其人,当得起这句话。

  也不知世子妃是否察觉到这一点?她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殊不知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算计了进去。

  实说起来,四郎挺厚道了。当众给全了贵人的脸面。在锦绣的设想中,原以为处于劣势的他会耍无赖又哭又闹,讹对方以大欺小——要真这么着,估计世子妃会很没面子。

  为难小孩子,这可是没有仁爱之心的表现,足以成为一个女人的最大的污点。

  那一刻,她替四郎心疼。孩子就是孩子,简单一点、鲁莽一点、没心没肺一点,没什么不好。可是太懂事、想太多,反会受其累。

  “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同样的质询不下百次,玩笑也好、卖弄学问也罢、怜悯同情也罢,她统不以为意。

  唯独四郎,问到了她的灵魂深处,不怜不怒,如痛彻绝望后大开大悟的为人父母者,直指内心、力透纸背,振聋发聩。

  以色事人不长久,徐娘半老犹风韵,但在这之后呢?青春不再、遍体鳞伤,到那时,你将何去何从?

  身归何处?

  心属何方?

  真正关心她的疾苦与未来的,天底下只得一人,一个孩子。

  那一刻才深切领悟到何为“士为知己者死”;那一刻,才感受到泥沼深陷身不由己的痛苦。

  想救,救不得;泽被却无以回报。

  这样的处境,令她自责而羞愧。

  但是小侯爷却突然现身了,依然是一贯的调调儿,招蜂引蝶、胡言乱语。

  锦绣觉得从没有一刻能像眼下那么地感激他。

  抟玩风月的她看出了那个男人极力按捺着的愤怒与痛惜,宛若一个小孩子,发现珍爱的东西遭人毁伤了一般。

  他霸道地带走了钟四郎,在恰当的时间、做了一件恰当的事。

  而那些犹在质疑他的人品的人,显然都瞎了眼。

  之后,他们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在短短一夜后,“侯爷爱南风”的消息就闹得家喻户晓了。

  山东地的名花淑女不计其数,小侯爷却独独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

  这是谁的错?

  毫无疑问,那个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钟四郎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笔帐算下来,侯爷和四郎到底谁赚了、谁亏了,还真不好说了呢。

  在她看来,钟四郎决不是肯给人作娈童的人,那么眼下甚嚣尘上的传言,对于四郎可是大大地不利。

  因此,小侯爷后颈上的那块清淤也就不值得同情了。今日今时,他的怏怏不快,纯属自找的。

  不过呢,固然她乐见这男人吃鳖,但是,自己一直未曾办到的事情,却给一个孩子轻而易举地办成了,这当中所寓含着的一目了然的能力强弱对比,让自视甚高的她觉得很不是滋味。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更加地牙酸了。

  姜汁神秘兮兮地进来,呈上一封书信。

  堪堪地朝着信皮掠了一眼,原本还是彤云笼罩的梁从风腾地就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这男人的笑容向来所向披靡。

  环绕在周的莺莺燕燕们一时间目眩神迷,宛如重生了一般。

  信是若萤写来的。

  在信中,她诚恳地向梁从风坦白了不告而别的缘由:因为母亲与故人重逢,作为晚辈,她必须前去见礼。

  她跟李祥廷解释说,是小侯爷把她拉出了是非圈,并很好地招待了她,从而消除了李祥廷对他的误解。

  正值春播春耕季节,家里的鱼塘、农田以及各项事务琐碎繁杂,太需要人手,所以,她无法安心在外冶游。

  她叮嘱他要爱惜自己、努力加餐饭。关于先前她提出的那个建议,希望他能够慎重地考虑一下。反正她是觉得这路子不错,既能增收,又能结识更多的朋友,且又能打发无聊、从中得到历练,一举数得,何乐不为?

  又提及他胸前的伤,说,男人身上的伤,是光荣的印记。既然那伤是因她而起的,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一段荣耀,而不是一个笑话、一段耻辱。

  为此,她必须要努力上进。有生之年,即便做不到最好,但只要努力过,将来就会少些遗憾和后悔。

  她很自然地提到了小楼。在她看来,逝者已矣,铭记已是最好的感恩。沉湎于不可追的往事中,属于庸人自扰。若是伊人健在,应该不会乐见他活得阴郁。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有心有机会,再见并非难事。但愿下次再见时,彼此都能有所长进。

  ……

  花笺覆面,掩住心头酸涩、眼中莹润。

  真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哪,专门拣伤感的事儿说。只管惦记他的伤痛,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自己背心处的那道创伤的由来。

  不说就可以忘记吗?怎么可能呢。那道伤疤,就如同一座大山,阻住了他滑入深渊的脚步,让他不无怨忿的心,生出了惭愧。

  他无颜诉苦,因为有人曾经比他更痛、更苦。

  难忘相逢一次次,花树披拂、□□盈墟。美好的时刻遇见心动的人,一切都美好得不太真实,美好得仿佛春梦一场。

  走便走吧,偏又留下这花笺一幅,桃色温婉、香气冉冉,随着呼吸,直至心灵深处。

  要不是颈上的酸痛隐隐,要没有胸前的创伤阵阵,这一切,岂不要真的成为一场虚无缥缈的遐想?

  “原来,李夫人和那位叶三娘竟是自小的青梅竹马。两家子据说中间就隔着一堵围墙。□□岁上,叶三娘忽然就搬离了京城,从此杳无音讯。这些年来,李夫人一直没断了找寻她。……”

  姜汁将打听来的消息逐一作了汇报。

  “钟氏她们娘母看花的时候,李夫人正巧也在。听说见面时,两下子哭得不成样子。都说这俩人感情好,小人也这么觉得。李夫人恁开朗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哭?这不是很稀罕么……”

  “这么说来,四郎倒跟李陈二家成了亲戚?”

  一旁的姑娘们好奇又羡慕,纷纷插言。

  “要不是知道她们是乡下来的,光看样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呢。”有人若有所思。

  “就是和自己的亲姐妹比照,四郎也是个特别的。只是那气质,多多少少还能看出些相同。”

  “照我说,眼光最毒的还属徐家。生意人的眼光果然够深远。当初还在纳闷呢,徐老爷什么身份?齐鲁商会的会长,哪里用得着对一个乡下毛孩子那么重视?原来如此……”

  “老话说的太在理了,要想认识一个人,看他身边的人就知道了……”

  “论眼光,我们锦绣姐姐就差了?当日诗会上,才俊云集,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了钟四郎?”

  “这就叫物以类聚吧?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

  ……

  喧嚣四起,梁从风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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