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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章 小奴世故


  至于吃饭,都是各人管个人的。厨房是开放的,粮油蔬菜自带,饭后各自收拾碗筷,包括灶下的柴草,也是各人捡各人的,尽量地不给他人造成麻烦。

  一场洪灾让六出寺重新活了过来;一次善举,让大白成了十里八乡民众心目中称职的好和尚。在付出了半年的口粮的同时,却收获了民心,不亏、一点儿也不亏。

  若萤想要的结果,正在一步步实现。

  如今的六出寺,人气香烟算得上是络绎不绝了。这一路走下来,不但能看到虔诚的农夫农妇焚香祷祝,也有油贩货郎一步一叩,甚至于殿宇疏林中还有青衫儒巾的学生流连驻足。

  快要秋试了,该是临时抱佛脚的时候了。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谁会甘于寂寞一生呢……”

  若萤仰望天际,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大白的手艺,还有漫山遍野用之不尽的林木葱茏,总是要被人赏识,才算有价值。

  如果能做些木牌,刻上吉利话儿,用红线贯了,挂在山门前、放生池畔的大树上,会不会吸引到更多的香客呢?

  “两文钱或三文钱一块,拴到树上去就不管它了。如果有人想带走,告诉他,只有挂到树上去,与日月同辉、沐雨露霜雪,才能够感天动地达成心愿。”

  “既然是招徕人气,不收钱不更好?”小芒不解。

  腊月丢给他一记白眼:“我觉得两文三文还有点少呢。现在的人,不干痛痒不知道珍惜。”

  “不错!”若萤很满意他的世故。

  几个人当下商量了一下,定下了木牌的用料、厚薄、长短,以及刻字的内容。

  想到捡块木头都有可能会赚钱,几个小子俱是跃跃欲试,对于将来满怀希望。

  看着他们的笑脸,若萤稍感欣慰,从家里带出来的那股子郁气消减了不少。

  走进大雄宝殿里,只见油灯长明、鲜果满盘。

  大白告诉说,这些硕大的鲜果子是钟家敬献的。还捐了十斤香油、两贯钱,说是希望佛祖保佑,钟二爷此去京师,能够蟾宫折桂、光宗耀祖。

  若萤点点头。

  距离秋试还有一个多月,钟家已经在替若芹二哥打点赴京的盘缠和要带的奴仆了。

  街上的人也都在谈论这件事、看着钟家的动作,毕竟,合欢大街上就只出了钟若芹这么一个生员。要是考中了,不光钟家荣耀,街坊们也跟着脸上有光。

  最要紧的是,一旦喜事临门,钟家必定会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们。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不但能携家带口畅快地享受美食美酒,更能堂而皇之地瞻仰钟家内部的风物。

  也许,还会欣赏到免费的戏曲表演,简直比过年还幸福。

  在家里,母亲和香蒲姨娘这两天说的最多的,也是钟若芹。听母亲的意思,也是巴望着他能考上的。

  如果考中,那将是自曾祖辈以来的第一个举人;

  如果考中,三房的回归就有了与有荣焉的资格;

  如果考中,或许能够抵消老太爷先前的不作为之责;……

  所以,母亲一直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平和的方式,重回钟家。

  在经历过最初的郁闷之后,有些事,若萤慢慢地也想通了:被逐出族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却不是母亲的愿望。

  她忘不了钟老太爷的“绝亲书”贴到申明亭时,母亲的表情。

  即使吃糠咽菜,人前也要做出衣食不愁的模样来,这就是母亲。

  若非她一番巧言令色,并以“重金”以为安抚,母亲怕是要为此闹出心病来。

  二十两银子,不算少了,却不足以改变一个人。

  照这么说,其实母亲不是个三瓜俩枣就能打发的、目光短浅的人。既然二十两不够满足,那就想办法赚更多,这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激励。

  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四爷不开心?”站得腿都发麻了,腊月终于鼓足了勇气。

  四爷长久地望着佛祖,倒让腊月怀疑莫不是能够听到佛音?但是那个神情却冷漠而疏离,而且,半天都不眨眼,也不嫌累得慌。

  这分明就是在想事情。

  若萤摄回心神,对上腊月一脸的担忧,不由得心软了几寸。

  她没把他当回事,可他们却在用心地对她。相反的,她那么用心相待的人,却选择了忽视她。

  人行一世,不能光看到高处啊。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去吃东西?”

  缓步走出大殿,若萤停在了门前的侧柏下,让浓荫与清香彻底了包裹了自己。

  “四爷不自在,小的吃不下去。”腊月闷闷不乐。

  若萤就知道,他在为无法替她排忧解难而惭愧、自责。

  “那些点心,是郡侯府和王世子赏赐的。”

  “嗯……啊!”腊月刷地抬起头,“四爷不是去了县城吗?”

  若萤朝天吐出一口浊气:“你家三娘不让说。”

  腊月默了。

  不让说。

  简短三个字,所包含的信息量也实在是太大了。

  三娘为什么不让说?

  侯爷和世子可不是一般人轻易就能见得着的,既见到了,还得了赏,这是多大的福气和造化啊!

  这种事情,说句实话不怕得罪人:这比考上举人还荣光呢。就算是举人,不得贵人垂青,这辈子都甭想看到世子长啥样儿。

  谁家遇到这种事,不赶紧地敲锣打鼓昭告乡里?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要不是好事儿,钟家二姑娘又何必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王府里去?

  三娘到底在避讳些什么?到底是怕刺到谁的心?

  四爷对三娘的做法,显然是不情愿的。可是又颇为无奈。

  四爷的脾性,哪里是个肯吃鳖受气的!

  所以,才会抑郁不快吧?

  前前后后盘算了一遭,腊月心里渐渐有了方向:“三娘莫不是还念着旧情?容小的说句放肆的,人家可未必会领这个人情呢。给一巴掌,再塞个甜枣子,他们才没有这么大度呢。”

  “你这么想?”若萤作出倾听的模样。

  “四爷这次做了件大好事,对合欢镇的人来说是好事,可对钟家二言,就是一次大的失误。一旦上头追查起来,不知道会怎么着?”

  “自古衙门朝南开,有钱能使鬼推磨。”

  钟家有钱,可以想办法疏通关系,把责任降到最低。但是,前提是新晋县令杨鹿鸣肯接招。

  堂堂的地方父母官,竟然要被一个乡绅左右,岂不是笑话!杨鹿鸣若是个聪明的,就该恩威并举,一方面承接钟家,另一方面,从地方上再树立起一个典范,好与钟家做对比、抗衡。

  如此,就能将钟家对官府的不满迅速地转移开。

  这就是自古以来最为隐蔽也无处不在的派系斗争。

  在所有的关系中,最为稳固的当数角形的关系,缺一不可,但彼此又维系密切。

  总之,这件事并不是财大气粗的钟家所能主宰得了的。借着这件事,倒是要看看新县令的手段与本事呢。

  或许,钟家会利用上孙浣裳的关系。但是,姓孙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关键时刻,装痴卖傻或许还会再用上一遭,就像是他对待自己的婚姻一样。

  如此一个男人,不要也罢。但是,他给大姐带来的耻辱,却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腊月也想到了其中的一些利害关系:“这事儿就算能压下去,也要让他们记恨。更何况,三娘这么做,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你家三娘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在能瞒住的时候,尽快地回归到宗谱里去。即便后头东窗事发,大不了就是以“自作主张”、“小孩子冒失”为由,拿她做伐,打骂一顿。

  或者,再甘心受些惩罚都是要得的,只要能留在钟家,必要的代价是可以付出的。

  倘若针对钟老太爷的惩戒不日下来,三房回归无望之下,还可以兵行险招,用萧哥儿做文章,通过二房这个口子,务必让他重新名列族谱之上。

  这种情况下,只要二房能够坚持住,事情就算是成功了。

  “怪不得呢。”腊月便跟若萤说起前阵子曾经发生过的一些琐事:

  水灾影响了镇子上的各种生意。素日车水马龙的“四郎饭庄”门可罗雀。从早上开门,到晚上关门,一整天几乎都没个客人。

  有道是“大生意怕跌,小生意怕歇”。即便是没有客人,老四钟德略也不敢关了店门回家睡大觉去。

  于是,店铺里就成了街上闲汉们的一个据点。一壶粗茶、一碟炒豆,东拉西扯能说一整天。

  钟家作为地方名门,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不知怎的,有一天,就扯到了子嗣的问题上。

  就有人说,二老爷、三老爷是亲兄弟,相比之下,三老爷的身子骨儿还很结实,只要勤快点儿,多赚点钱,不愁生不出三俩儿子来。

  二老爷这把年纪,却是等不起了,索性就先把侄子过继过来。反正都是一家人、一个姓,孩子过来了,光换个户头就成,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这样对彼此都好,毕竟,跟着嫡子总比跟着庶子有出路。

  “当时,连四老爷都叫好呢。二老爷虽然没说什么,可小的瞅着他笑眯眯的,怕也是愿意的。”

  “没什么不好,确实。”若萤木木地道。

  “可小的不这么以为。”腊月大着胆子道,“别人会说三娘这是在卖儿子,因为三房已经艰难得连孩子都养不起了。人家会拿咱们跟钱屠作比较,不同的是,他家只有闺女可以卖,卖的地方和人家不确定。”

  话没说完,就听见若萤“哈”地笑了一声:“免不了的,确实。”

  这是在肯定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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