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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章 大难来临


  看到老头子端正了态度,若萤满意地点头。

  帮忙,是他的本分。别说得好像是她强人所难一般。

  “过了年,萧哥儿就该启蒙了。”

  “那又如何?”

  杜先生想也不想做出的回答,轻佻得可恶。

  换成一般人,早气得跳脚了。可惜,他面对的是钟若萤,一个不怎么按常理出牌的人。

  “蚂蚱也是肉。”若萤语重心长,感觉就像是在教导一个顽童,“学堂里的花销不算小。除了束脩,还要轮流管先生吃饭。最后还不知道能学成个啥模样呢,先要满家子跟着瞎忙活。反正你也是闲着难受,有道是一日不练手生。长时间不用脑子,就会生锈。不如,你就代劳了吧。”

  杜先生目瞪口呆了半天,终于失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到后期,简直可以说是放肆又张狂。

  “钟四郎,你好样儿的!”他指着若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能把求人的事儿,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真是好本事!什么蚂蚱也是肉?你直说你是个吝啬鬼就完了!”

  束脩无定数,一把鸡蛋、一瓢粮食都是可以的,有那个过场就对了。

  她倒好,连这点东西都要算计,小气巴拉的,真是够了!

  什么叫他“闲着难受”?他也很忙的好不好!要煮饭、洗衣裳、缝缝补补,还要看书、钓鱼、散步,这些事情都不需要花时间啊?

  听她说的,他倒像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一般!居然还把他跟那个傻皇帝相提并论,用词不当、严重地不当!

  说白了,就是要把他这些年吃的、喝的都吐出来。

  还是那个意思:她嫌弃他光吃不干!

  杜先生坚决地甩头:“一脑子糨糊的小娃娃,居然要劳动我老人家?不干!”

  “他是我家唯一的男孩儿,虽是庶出,可将来还是有机会读书仕进的。”

  杜先生吹着胡子一翘一翘地:“三岁看老。他就不是那块材料。”

  “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现在说这话,有点为时过早了。”

  杜先生斜斜地瞟她一眼:“你对将来,看得有多远?”

  若萤就默了,半天才道:“世人千面,不能一概而论。”

  她能想到数年后去,不代表若萧将来就没有这个能力或者是心力。毕竟他现在还小,需要的是教导、启发。

  “如果换作是你,没问题。”

  哦?

  若萤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铁公鸡居然肯拔毛了?看来,这老人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迂腐固执嘛。

  若萤故作调侃:“我是不是应该喜出望外、受宠若惊?”

  杜先生故作夸张地上下打量她,同样一本正经道:“没看出来。”

  “你这就糊涂了,大音若希,大象无形,大方无隅,大恩不谢。”

  杜先生朝她的方向蹭了蹭,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一直很纳闷儿,你这一肚子的博学芜杂,到底是谁教的?钟二郎?不对呀,他成年累月关在学校里,难得回来一趟。而且,就你们两家的交情,他未必就会那么关心你。就算肯教,也该捡个兄弟来教,教个闺女有什么用?”

  “有道理,继续。”

  若萤拈了一根炒熟的肉条,慢慢嚼着,走出闷热的草屋,来到老杏树下的石墩上坐下来。

  杜先生不甘落后,也拈了两根,一齐丢到嘴里,跟上来。

  “那个病痨?说一句喘三喘,他就是有那个心,怕也没那个力气。没有谁是天生就会的,你倒是说说,是不是有过什么奇遇?”

  他言词恳切、神情可怜,叫人有些不忍心。

  但是若萤却明白得很,这都是些假象。跟这位老人家斗心智,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关公门前耍大刀。

  只要有机会,就想套她的话。这也许不是好奇,而纯粹就是一种习惯。

  名利场中混久了,没事儿找事儿,什么事儿都要拐上九曲十八个弯去斟酌、去权衡。

  为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

  “大概,这就叫‘浑然天成’?也许真的魂魄出了问题呢。也许撞了那一下,开了窍?也许像庄周那样,做了个梦,悟道了?”

  杜先生嗤之以鼻,压根就不相信她说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作为他的学生,杜先生此举可是大大地不守规矩哦。”

  “若是什么难言之隐就算了。”杜先生为没有得偿所愿而愤愤不平,“老头子没有挖墙脚的嗜好。等哪天属于你的知己出现了,留着说给他听吧。但愿他会相信。说吧,你想学什么?”

  若萤反问:“你想教什么?”

  “随你点。琴棋书画?”女孩子,学点这个,陶冶情操,也不错。

  若萤无动于衷。

  “弓马骑射?”

  已经在学了,射杀的猎物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杜先生沉重地点点头:“好,很好。”

  整个合欢镇,再没有第二个人,成天背着一把弓招摇过市了。差点捅死一匹马的壮举,简直神乎其神,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拼命四郎”这个绰号,俨然快要成为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了。

  这些,哪是女孩子该干的事儿!

  “农耕商贾?”

  若萤斜睨他,意态桀骜:“你觉得我很差劲吗?”

  杜先生碰了一鼻子灰,颇有几分灰溜溜地摸摸胡子,终于道出了心里的惊疑:“那就——做学问吧?教会了你,后头你想传给谁,随便你。”

  若萤笑了,这回是真的笑了,如释重负。

  这句话,她等的太久。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终究是辛苦的。即使是坐拥良田百顷、一呼百应,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地主。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学而优则仕,这是天下所有男儿的志向。无论是何种出身,农也好、工也罢,甚至包括商贾,被强制性阻断了仕途,不知道成了多少渴望读书的少年的毕生遗憾。

  远不说,就说大舅吧。出口成章又如何?一个“匠户”的身份,注定了他这一辈子无缘官场。不光这一世,倘若有儿孙,也是世世代代都无法逾越律法那条鸿沟的。

  各司其命、安分守己。

  从商者,世代为商;务农者,世代为农;匠户者,世代不脱籍;军户者,子孙世代须效命行伍。

  这是打从TAI祖那会儿就定下来的规矩。祖宗之法不可变。

  身为农户之后,倒是有读书的权利。就这一点优势,就足够让那些生来就被剥夺了仕进资格的人羡慕嫉妒恨死。

  这是机会,而她,一向都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用的机会。

  杜先生只说对了一点:她的学问做好了,固然可以教导若萧,剩下一大笔束脩。

  除此之外呢?

  女子不能科考,对吧?可是女孩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相夫教子不是说煮饭洗衣裳这么简单,贤妻良母的内涵可是丰富着呢。

  人常说,男孩子学不好,祸害一个人;女孩子学不好,祸害一家子。

  一个女人,关乎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的兴衰。凡天下父母,谁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

  娶媳求贤淑,这是聪明人的选择。

  宋代临川的王安石家族,就是这样一个鲜活的例子。

  王家以科举起家,但在早期,还只是比较有名的“能吏”,称不上是名门望族。王安石的祖母、叔祖母以及婶娘,俱是没有家世背景的平民女子。

  寻常的姻亲,导致了王氏早期的平淡。

  但当王安石之父王益中了进士之后,随着王家与当时的名门吴家的联姻,整个王氏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转变。

  临川乌石岗吴氏比王家起家早,是个有着浓郁文化氛围的诗书衣冠之家。

  王安石之父娶了吴家的女儿,王安石本人,也娶了吴家的女儿。

  吴家的女儿,多知书能诗。其明辨智识,当世游谈学问知名之士有不能如也。

  正是因为得到了这样的女子,儿孙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族中男儿接踵登科,王氏一族迅速地壮大起来,终成为当世望门,举世瞩目。

  即使所有人都说大脚女子嫁不出去,若萤也不会为此感到忧心忡忡。

  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够拥有什么。即便前方道路坎坷,布满荆棘,但她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按照既定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一日平安。

  也仅仅是过了一宿,那天就陡地翻了脸。

  一丝风儿也没有,知了歇斯底里的鸣叫,充满着绝望的气息。

  头上如同扣了一口大锅,压得人直不起腰。

  到处可见低飞的蜻蜓,有时候擦着人脸就过去了。引得满大街的孩子手持扫帚网子追赶扑打。

  家家户户的心都吊在嗓子眼儿里,犹豫着要不要把麦子铺开,透透气。

  偶有胆大的,揭了草帘,散开麦子,才刚坐下歇口气,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暴喝“掉雨点儿了”,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四肢并用地赶忙归拢粮食。

  忙出了一身汗,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句诈唬。那天仍然是那么阴沉着,半个雨星儿也不见。

  旷野上,燕子低徊,一声声促急的叫唤,令人心神不定。

  等待是痛苦的煎熬,于是,就有各种抱怨声此起彼伏。都道老天不作美,要是晚两天下雨该多好。届时麦子都入了仓,地里的豆子、芋头、谷子,都借着这场雨,鼓鼓劲儿,到秋又是一场大丰收。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傍晚饭的时候,一阵疾风就从南边嗖嗖地刮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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